文/周傾芫
在人煙稀疏的街上，一位老太太獨力拿着4大包10捲裝的衞生紙，往家的方向走去。身型矮小的她，拿着超過她身高一半的4大包重擔。好不容易到達閘門，她狼狽地放下手上的貨物，按了幾下密碼鎖，拉開門，用腳頂着門板，再拿起衞生紙，步履蹣跚地進門。
街頭的對面有另一個隻身到超市的中年漢，他把車停泊在超市對開的路邊，進去買了七八袋大包小包，全是食品、調味料和日用品。他努力把戰利品塞到車廂後座，座位、地板，差不多沒有多餘空隙。
災難是恐慌的溫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肆虐之際，世界各地陸續出現「盲搶炎」怪象，你是否還記得這三年疫情當中，那些不顧聚集風險，拚命扎堆購物，而欲買不能的時日？
口罩「慌」
2020年2月，內地疫情嚴重，香港從2月8日起，對從內地入境人士實施強制檢疫措施，港人也四面楚歌。街邊藥店的口罩本是備用貨品，卻一下子成為眾人排隊哄搶的主流剛需。
自那一年農曆新年前後疫情逐漸擴大之時，香港市面陷入口罩荒，市民四處張羅口罩和消毒用品，結果四處均缺貨，又或是遭店舖「坐地起價」，把一盒50個口罩定價一千多港元。
2020年以前，口罩在日趨息微的香港工業中只佔微不足道的份額，2020年1月下旬，因新冠疫情發展，香港普遍市民皆對性質相似的2003沙士疫情猶有餘悸，開始發展集體搜購和佩戴外科口罩的習慣。惟這股風潮發展的時機，適逢中國內地各大工廠和商家進入農曆新年業務休止的長假期，以及各省市同樣爆發疫情並要求民眾展開佩戴口罩，使僅僅計算中國自身口罩需求，都不足以被全球產能所應付。香港的口罩價格漲了數倍，卻仍舊被市民搶購一空。香港政府表示已委託物流署進行招標和向內地政府尋求協助；其次呼籲各銷售商以合理價格售賣口罩。
當時市民的心聲猶言在耳，「我家口罩只剩下一盒成人口罩和十來個兒童口罩，一家人出街都要計算好會否浪費了口罩。」
也有市民坦言：「我不想通宵排隊，排隊人多，同樣很危險，但如果你不去排，又確實買不到，網上原本訂的口罩，全部都被取消訂單。」
日用品告急
疫情剛開始，香港一些通訊群組及網上平台流傳消息，稱一些中國廠房可能因疫情而無法開工，影響物資供應，導致一些超級市場缺貨。民眾爭相仿效，不約而同湧向當地商店搶購食物。後來超級市場惠康澄清只屬流言，由於部分產品需求急升，正與供應商保持聯繫，確保貨源。
匪夷所思的「搶」廁紙行為
繼開創囤積日用品的先河，衞生紙更是千金難求。
「這個集體現象非常值得探討。」香港中文大學市場學系副教授楊穎敏稱：「由於口罩原材料短缺，囤積口罩的舉動是可以理解的。為避免交叉感染，大眾選擇在家用膳，儲備糧食也是合情合理。最讓人費解的是瘋狂購買廁紙的行為。我們不會因為新冠病毒而使用更多衞生紙，加上生產充足，需求和供應相對穩定。在沒有任何短缺徵兆下大量搶購衞生紙，可謂史無前例。」
此時，香港更發生「廁紙劫案」奇案，成為全球媒體爭相報道的新聞。
2020年2月17日清晨，三名持刀匪徒用刀指嚇一名惠康超級市場的員工，劫走了五十條捲裝廁紙，價值1640港元(約合211美元)，準備轉賣牟利。事後警方迅速破案，當天拘捕兩名涉案賓館職員，在賓館處起回全部失物，翌日（18日）再拘捕涉案的另一名男子。
這一切歸咎於當年2月5日的WhatsApp信息。部分香港人收到一則關於新冠肺炎的短訊，聲稱內地「物流因疫情而癱瘓，導致衞生紙嚴重短缺。」
搶購潮不止發生在疫情爆發之初，2021年年底，國泰機師事件引爆第五波疫情。兩名機艙服務員，分別2021年12月24及25日從美國飛抵香港。他們在醫學監察期間，分別於2021年12月25及27日進行不必要活動，其後均確診新冠病毒Omicron變異病毒株。奧密克戎通過「望月樓」餐廳傳播到了社區。到2022年3月初，香港確診病例繼新增逾3.2萬例後，進一步突破5萬例，香港迎來了疫情「至暗時刻」。
「全民檢測」與「禁足令」的迷惑組合拳
第五波疫情來勢洶洶，當時香港也有過效仿內地，進行「全民檢測」的計劃，並表示最快會在3月17日落實。按照計劃，會在九天內強檢三次。時任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在今年2月中旬曾表示，全民強制檢測期間實施禁足不現實。但2月底，卻有一段關於禁足傳聞的錄音在市民間開始流傳，聲稱立法會正為實施全城禁足7日投票，呼籲要儲備足夠糧食。至此，情況大幅扭轉。原本因市民們減少外出，部分商店和街道已如空城般一片死寂的香港，突然出現大批市民蜂湧至超市、百貨公司、街市等，搶購雜貨糧油，哪怕確診人數每天步步攀升，單日過萬人染疫，多家超市續出現搶購潮，排隊等候結賬的人龍甚至蔓延至門外。
雖然有立法會議員澄清有關事件屬假消息，批評有人破壞國家及香港安全，但加之林鄭月娥改變口風，在3月2日公開表示，全民檢測時一定程度上需要限制市民外出，並以徹底、快速、有序、有效作為全民檢測的指導原則，政府專家顧問、中大呼吸系統科講座教授許樹昌也指，全民檢測若配合禁足效果最好，「封城」的恐慌瀰漫全港。有市民甚至買多一個雪櫃來囤貨，除將超市貨架上的蔬菜和肉類搶購一空外，不少人把藥店裏的止痛藥和退燒藥掃蕩乾淨，及瘋搶快測試劑。
與此同時，一批居港人士已先行離開香港。有從香港返回深圳的網民表示，從過關到入住酒店已用15小時至16小時，「不能除口罩喝水吃東西，又睏又餓整個人都散了」。
「我大半輩子都住在這裏，經歷過各種各樣的事情，但從未發生過與我現在看到的公眾恐慌類似的情況，」當年72歲的地產開發商、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林鄭月娥的顧問、「蘭桂坊之父」盛智文(Allan Zeman)這樣說。
限購令
食品雜貨店和藥店的情況也許是這個國際中心如何被奧密克戎病例激增壓垮的最鮮明例證。
香港最知名的連鎖藥店之一「萬寧」，不得不暫時關閉數十家門店。據公司網站，各種止痛藥和檢測試劑盒均已斷貨。還有一些藥店的衞生巾和衞生棉條都已售馨。屈臣氏方面，止痛退燒及傷風感冒產品也實施限購。
在另一家連鎖超市惠康，員工在貨架上貼上小紙條，請求顧客不要囤積蔬菜、肉類和雞蛋。百佳限購的貨品包括米、罐頭食品、麵食、盒裝雞蛋、衞生紙及藥品，每位顧客單一交易每個貨品類別限購5件。
時間來到3月3日，單日新增確診超過5.6萬例，連續兩天單日確診人數破5萬。
內地物流保障網
事實上，疫情失控已重創陸港跨境陸路運輸，極大地影響了物資從大陸運往香港。為此，深圳借用中歐班列深圳場站，緊急開通已停運15年的的「三趟快車」，滿載核酸檢測快檢包等抗疫物資及日常生活用品的鐵路班列開往香港，全力保障供港跨境物資運力。
「援港班列」開通前期，每天運行一班列車，裝載9個平板貨櫃，45分鐘就可抵達港鐵羅湖編組站。後期根據需要加密鐵路班次，每日最多可開行6至8趟。
心理免疫
自香港第五波疫情以來，中央已派出重症、防控等多批專家組赴港，今年4月2日起，特區政府向全港家庭派發防疫服務包。
從三月份日見幾萬總的高峰迴落，香港第五波新冠肺炎疫情很快步入了「下降通道」，4月11日公布新增陽性病例1407宗，是兩個月來的新低。回望第五波疫情最危急的時刻，是中央為香港抗疫提供了全方位支援，全力幫助香港穩控疫情，確保了香港社會大局的穩定。
2022年復活節假期後，感染數字未見回升跡象。香港政府也徹底放棄了本應在疫情初期就要進行的「全民檢測」。
而此時的香港市民，似乎已經形成心理屏障，面對三位數甚至四位數的確診數字已不再恐慌，陽了就居家自癒，或者去竹篙灣隔離。與此同時，奧密克戎變種的毒性也在減弱。一項內地科研團隊2022年的研究數據顯示，相較於新冠病毒的原始毒株和隨後出現的其他變異株，奧密克戎變異株的致病力呈現幾何級數下降。
香港回來了
經過多年抗疫疲勞戰，一些國家率先開始「與病毒共存」。新加坡由2022年4月起，對來自所有國家或地區旅客，入境後毋須進行病毒檢測及隔離檢疫；泰國自2022年5月1日起，取消對國際入境者的核酸檢測要求，如果已經完全接種疫苗者，則不需隔離就可以入境；日本政府由10月11日起，全面開放各地旅客到日本自由行，包括重啟免簽證旅行，撤銷入境人數限制。
香港市民開啟了境外旅遊計劃，感受到「世界回來了」。
隨着特首李家超9月23日公布4項便利來港措施，包括海外及台灣來港檢疫安排改為「0+3」、登機前48小時核酸測試用快測取代、取消未接種疫苗香港市民不能來港限制，以及取消「來港易」、「回港易」限額，10月平均每日出入境人數較9月上升25%至30%。繼12月13日，旅客到港或港人從外地回港後，首三天不用再受「黃碼」限制，可以出入餐飲處所、酒吧、體育館等地方，已經相當大幅度放寬活動範圍，世界人民感嘆「香港回來了」。
恐慌消費歸根究底是人類情感在作祟。對不確定事物產生的情緒是搶購現象的關鍵所在。人類慣於躲避風險，傾向為最壞的情況作打算，伴隨而來的是恐懼與焦慮。研究發現，愈是焦慮的人，其囤積意欲愈高。災難是流言的溫床，雖然人們未知道聽途說的真假，但擔心流言一旦成真，就會「買不到」，所以選擇囤積。香港地少人多，這種行為很容易有趨之若鶩的效果。
如今疫情即將過去，人們可以在久違的安全感中，反思如何以更理性的心態，面對未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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