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思科
無數的中子相撞如漫天星暉、閃耀着異樣的光芒；灼熱的電漿與火球貪婪地吞噬天地，瞬間的寂靜如創世混沌，令人心生畏懼；伴隨着衝擊波的到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佔據了主旋律……奧本海默博士在訪問中從記憶里這交織着惡魔咆哮、天使悲鳴的樂章中緩緩甦醒，說出了印度《薄伽梵歌》的詩句：「我現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
路蘭的電影魔法
電影《奧本海默》講述二戰時期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製造原子彈的歷程，是導演基斯杜化・路蘭的首部傳記類型電影。從早期的《凶心人》、到《潛行凶間》、《星際啟示錄》，路蘭無論在拍攝規模、題材方面都越趨宏大，成為了藝術造詣、票房兼得的大導演。在三個小時的電影中，路蘭展示了大師級的敘事能力，將原本平淡冗長的傳記通過招牌式的「非線性」剪輯技巧，雕琢成了絕美的藝術品。相對於上一部《天能》的晦澀難懂，這次的作品則較平易近人。路蘭將電影的片段分為單色與彩色，單色是代表美國原子能委員會——斯特勞斯（小羅拔・唐尼飾）的副線，而彩色則是奧本海默（席尼・墨菲飾）的主線，除了讓觀眾可以更直觀的區分不同時空發生的事件，也方便導演強化「對立與衝突」的效果。
豪華的演員陣容
「路導的電影，連龍套都是奧斯卡影帝」的傳說又一次得到驗證，演員陣容不乏如加利・奧文、雷米・馬利克、小羅拔・唐尼、麥迪文、簡尼夫・班納等重量級影帝。席尼・墨菲（又譯：斯利安・梅菲）和「小金人」未嘗交集，又何德何能「擔正」男主角？
《奧本》為何非席尼・墨菲不可？
席尼・墨菲1976年出生於愛爾蘭，樂團出身的他曾經修讀法律。因為路蘭導演《蝙蝠俠：開戰時刻》的一次試鏡，出色的外型與精湛的演技讓他得到了「稻草人」一角。墨菲有一雙湛藍的眼睛，纖瘦俊俏的外型讓他頗有中世紀歐洲貴族的病懨氣質。墨菲具文藝氣息，經常出演一些小製作獨立電影磨練演技。在《冥王星早餐》和《雙面鬼計》中他跨性別演出、飾演具有雙重人格的角色，無論扮相身段或人格切換都頗具說服力。在《赤眼玄機》中扮演客機上的恐怖分子，墨菲僅憑眼神就足以表現劇情張力，邪氣外露。
席尼・墨菲為人低調，甚少出演商業大片，他主演的獨立電影也因未廣泛在戲院上映而不符合評選資格，無緣各大獎項。路蘭與這位實力被嚴重低估的演員相識於微時，18年來的許多作品都留有他的一席之地，可謂路蘭的「固定班底」。路蘭選擇墨菲飾演奧本海默有三個主要的原因：第一，墨菲的外貌與奧本海默極為相似，為了更好還原博士單薄的身型，已經削瘦的墨菲在演出前還進行了為時五個月的減重；第二，墨菲擅於演出內心文戲，他斯文的外表和狂野的演技對比、衝擊力十足，奧本海默的角色交給他可「駕輕就熟」；第三，拍攝《浴血黑幫》時因劇集需要，每季吸煙三千根的墨菲早已練成行雲流水的點煙動作，讓這個「有型煙男」出演奧本海默這個「大煙囪」，不要太帥了！
美國的普羅米修斯
電影《奧本海默》改編自凱・柏德和馬丁・薛文的《美國的普羅米修斯——奧本海默的勝利與悲劇》一書。普羅米修斯是希臘神話中的泰坦族巨人，幫人類盜取眾神的火種，帶來了文明。作為盜竊的懲罰，天神宙斯囚禁普羅米修斯於高加索山脈並讓他被神鷹反覆啄食。本書將奧本海默比喻為現代盜取火種之人，他給予了美國原子彈，後期卻也因為這件事而遭到猜忌、謀害，是個悲劇英雄。
奧本海默本身也充滿了矛盾與掙扎，生活放蕩卻被婚姻束縛、身處資本主義國家卻嚮往社會主義、克服萬難製造出原子彈又千方百計反對使用它。在路蘭的鏡頭下，他是沾花惹草的負心漢、不可一世的天才物理學家、純真的人道主義者、也是雙手沾血的贖罪之人。透過路蘭精心設計的特寫鏡頭、墨菲細緻內斂的卓越演技，一幕幕場景穿越時空、生動鮮活地躍然大螢幕之上，就連傳記原作凱・柏德在觀影後也為之震撼。
打開「盒子」的人
「發明原子彈在當時來說是對是錯？」影片中一再通過奧本海默的自責而反覆提到這個問題，但路蘭似乎並沒有打算在電影中給出解答。如同之前的《星際啟示錄》、《鄧寇克大行動》，《奧本海默》也同樣注重突顯角色在巨大力量下的渺小與無奈。時代的巨輪無情的向前滾動，歷史總是不斷的重演，自伊甸園吞下智慧果實後，貪婪與自私成為了人類的天性，互相傷害而樂此不疲。俄烏戰爭、中美對立、貿易壁壘、去全球化，當今的國際形勢彷如又回到了奧本海默那個動盪的年代。人類因意識形態而劃分陣營、患上被害妄想症，為了維護安全而做出不安全的事。
影片中的科學家們研究原子彈的本意並非荼毒生靈，猶如現今開發出被喻為「新世紀核彈」——人工智能的工程師也只是想改善人類的生活，推動新工業革命而已。也許從事科研不應負上道德責任，因為技術本身並沒有善惡之分，只是取決於怎樣運用；也許科學家們應負上責任，因為人類引火自焚的天性可預見，顛覆性的技術由始至終不應被發明；也許科學技術應肆意發展，正如同山火一般，毀滅與重生都是自然界進化的必經之地，在時空的洪流中我們根本身不由己……
影片的最後，又回到了奧本海默與愛因斯坦在湖邊的那次交談。也許他們的談話內容並沒有「那麼重要」，世界毀滅的倒計時聲已蓋過了科學家們的音量。潘朵拉的盒子必然會被打開，總有一個「奧本海默」會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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