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關品方
中國當前面對強大的國際競爭，不單只是政治、經濟、軍事、外交和話語權等方面，更重要的是在金融產業。因為金融戰爭（或稱貨幣戰爭）說來就來，不宣而戰；俗稱被割韭菜也好，被剪羊毛也罷，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三年新冠疫情之後，金融戰爭早已開打，香港特區也避之不及。金融業界到現在似乎還沒有抓緊機會進行深度分析。
中國面對全球金融霸權的挑戰，要能夠有效地抗衡狙擊，就需要建設金融強國，避無可避。為達此目的，最核心的條件是建設具國際信用、有流動性、幣值堅挺、強大的CBDC(由中國人民銀行背書的電子貨幣，簡稱數字人民幣）。筆者認為，要建設金融強國，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實現，但只爭朝夕，現時沒有時間表，但將會長期堅持。金融強國的前提條件，除了上述CBDC之外，還要建基在強大的經濟基礎之上，要具有領先世界的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和綜合國力，同時要具備一系列關鍵核心金融要素：要擁有強大的中央銀行、金融機構、國際金融中心、強大的金融監管機制和金融人才隊伍。
中國現時已經是金融大國，擁有全球最大的銀行體系，全球較大的證券和保險市場，但和美西方的金融霸權和美元霸權比較，還有明顯的差距。在強國建設和民族復興的過程中，建設金融強國不可或缺，現時更刻不容緩，因此中央現在正式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從事金融經濟學研究的人都知道，金融工作最重要的是防控風險。維護金融安全是確保國家安全的一部分，關鍵是要防範和化解金融風險，特別是防止發生系統性的金融風險。承接去年11月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2024年中央第一課的主題就是有關金融安全問題。據國內有關報道，為了防範和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中央認為關鍵是要實施有效的金融監管，要「長牙帶刺」，要「有稜有角」；同時進一步解構金融工作的5個方面，認為要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和數字金融。
筆者認為，研判金融産業的強度和韌性，並不是單講求金融機構的世界排名、證券市場的體量大小、指數的升幅速度和匯率是否牛皮偏硬；而是上述核心金融要素是否綜合齊備和上述金融工作是否做得有聲有色。問題的根本是長期有效的行政監督和風險管理，避免發生系統性風險，避免被國際金融大鱷狙擊導致資產價值損失。根本辦法是中央加強領導，拒絕監管權力分散導致扯皮、卸責和內耗。
歷屆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於去年11月改為中央金融工作會議，一詞之變，體現了執政黨對全國金融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這樣才能夠完善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發揮好中央金融委員會的作用，做好統籌、協調和把關，切實加強在金融系統內執政黨的建設；同時發揮好地方黨委金融委員會和金融工作委員會的作用。筆者的理解，有別於美國的邦聯式金融監管方法（聯邦儲備系統，1913年創立；金融業監管局，2007年成立），中央是要把全國所有金融活動全部納入統籌監管而不是分業互相制衡；不搞監管權力分散那一套。
對金融監管框架的優化，可以簡單理解為集中統一領導和精兵簡政架構。在中央層面的金融監管體系，原本是由國務院下屬的銀保監會、人民銀行和證監會分工負責，由國務院設立金融監管委員會進行統籌協調。銀保監會和證監會是國務院直屬事業單位，人民銀行是國務院組成部門。經過調整後的金融監管體系，可以簡稱為「兩委一行一局一會」。「兩委」是中央金融委員會和中央金融工作委員會，分別負責政策制定和具體實施。原有的國務院下屬金融監管體系進行改組，銀保監會取消，改為國家金融監管總局（「一局」），配合證監會（「一會」）和人民銀行（「一行」）共同監管整個金融體系。原來的地方金融監管體系是在省市兩級分別設立有「一行兩會」的分支機構，下設地方金融監管局（加掛金融工作局和金融辦公室兩個牌子）。改組後的地方金融監管體系，除了設立有「一局一行一會」的分支機構之外，由地方金融監管機構專司監管職責（不再加掛金融工作局和金融辦公室兩個牌子）。這樣做，簡化了整個監管運作機制，既統籌權力又下放權力，如腦使臂，如臂使指，是在全國範圍加強金融監管的頂層設計。
筆者在香港大學的師兄石鏡泉最近有文章指出，2024年可能是A股金融戰開打的第一年。這想法和筆者不謀而合。美國金融和美元霸權對中國金融產業的打壓，其目的是要摧毀中國的經濟以遏制中國的崛起，金融市場是主戰場之一。上星期2月6日，A股總共有2427支股票下跌，400支股票跌停板，一天之內蒸發了2.57萬億人民幣，以散戶大約2.1億人計算，平均每人輸掉1.2萬人民幣；滬指、深成指和創指分別下跌3.4%、4.2%和5.3%，創下3年來新低。據傳A股當日的震盪觸動了中央的神經，會議後決策之一是馬上撤換了證監會主席易會滿，由吳清走馬上任。這是針對性的危機處理，回擊大鱷，及時出手，不同凡響。這裏面涉及上市企業股票質押機制存在漏洞，更有淡倉集體投機造市的嫌疑，給 QFII (合格的境外機構投資者) 可乘之機。內裏乾坤如何運作，本文難以三言兩語作清晰的詳細解說，因為涉及個別股票，以後有機會再舉例說明。總而言之，在利淡交纏的市場運作過程中，就像甲組波對乙組波，前者身經百戰，技術經驗豐富；後者為了保障自身的金融安全，避免出現系統性重大風險被前者剪羊毛割韭菜，一定要有監管、預防、應對和懲罰機制，讓惡意做空沽貨套現離場的投機者「傾家蕩產、牢底坐穿」。這不是三天兩日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國家現在提出要建設金融強國，估計不是短期的構思，而是長期的布局。
香港特區金融業界據說人才濟濟，在這方面希望能夠有更多鴻文，深入分析研究，共同關注這個或會是21世紀亞洲新紀元將要出現的嶄新現象：中國於何時要怎樣以什麼金融強國的面貌展現？這裏面牽涉很多複雜糾結的系統性問題，包括選賢舉能、人才培育、高薪養廉、懲治貪腐、開放外資金融企業准入，改革央企國企內省機制等問題。筆者不忝野人獻曝，今後或會嘗試抽絲剝繭把頭緒理清，期以簡潔易懂的語言，分析複雜的金融戰況，以就教於政府高官和學者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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