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湖
今日（17日），香港中學文憑考試（DSE）放榜。考評局公布的數據稱，今年全港有50000名DSE考生，其中約49000人出席文憑試。出席考生中共有40000多名為日校考生，分別來自417所日校。其中逾九成報考四個核心科目，包括中國語文、英國語文、數學及公民與社會發展科，以及二至三個選修科目。
考生整體表現出色，有18314人考獲大學最低收生要求，即「332A」，較去年增加2.6%。此外，逾20000考生考獲副學士入學要求。最年長考生為一位70歲自修生，最年輕的考生只有9歲。今屆誕生10位「狀元」（3個核心科目及3科選修科目獲得5**，以及公民科達標），包括8男2女，較去年增加6人，當中8人是「超級狀元」。
據報道，今屆中學文憑試的10名狀元，來自8間學校，其中，聖保羅男女中學及喇沙書院各有兩名狀元誕生，其他6名狀元，分別就讀於香港中國婦女會中學、英皇書院、聖若瑟書院、英華女學校、拔萃男書院、香港培正中學。西灣河的香港中國婦女會中學為首次誕生狀元，聖若瑟書院同樣亦為首次。
中國素有考試傳統，隋唐時代即確立通過科舉考試選拔人才的制度。據說，面對全國士人紛紛來長安應試這一盛舉，唐太宗講出一句名言：「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不僅在香港，就是全國都還採取高考選拔機制、高考被稱為「天下第一考」的背景下，這麼多考生通過考試，完成青春人生的第一階段目標，確實值得高興和慶賀。一個考生背後就有一個家庭，五萬考生就是五萬個家庭。寒窗一讀十年苦，經歷了12年漫漫學習，考試的成績高低、學校的錄取情況，雖然不是「環球同此涼熱」，也直接牽引幾十萬香港市民的心。而如果能鯉魚跳龍門，在數以萬計考生中一舉成為狀元，更是讓考生個人和家庭都驚喜的事。不僅申上理想大學在望，亦可憑優異成績在選擇專業、獲得獎學金等方面獲得便利支持，更可喜可賀。
不過，且讓高興就留今天，明天還是太陽照常升起。人生其實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跑，DSE文憑考試，只是人生早期一個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的節點。文憑試成績固然重要，但沒考上心儀大學、甚至暫時失利落跑，也沒那麼糟糕。以香港社會熟悉的名流舉例，最近的兩任行政長官，上一任林鄭月娥是港大畢業生，現任的李家超則是「因家庭原因」，考上香港大學卻放棄入讀，中七畢業後20歲就加入香港警隊工作。人生的馬拉松跑得是否開心和精彩，是否能笑到最後，並不取決於學業起點。
退一步來講，文憑試在國際教育界均廣受認可，最近西班牙亦宣布承認DSE成績。這為香港考生提供了更多元化的升學路徑及事業機會，考生可按不同的成績/興趣與志向，在香港或香港之外選擇更適合的求學道路。前特首梁振英亦可作為一例。其中五會考成績是1B1C，未能考進大學。後來短暫就讀於峴港工業學院（港理工前身）測量系高級文憑課程。畢業後遠赴英國修讀學士，在英國第一年生活費是靠姐姐資助。
以上是政界人士情況。內地有句傳播頗廣的名句：英雄不問出處。特指在內地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經濟騰飛大潮中，無數商海博浪的企業家，不問出身，不管教育背景，憑藉時代機遇和自身才能，成為億萬富翁、商界精英。比如在最受關注的TMT行業，既有畢業自清華北大、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張朝陽、李彥宏，他們分別創辦了搜狐和百度，在競爭激烈、「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互聯網江湖已屹立不倒20、30年。也有畢業於當時非常普通、近乎默默無聞的地方院校、也從無海外留學背景的馬雲和馬化騰，他們分別出自杭州師範學院和深圳大學，但他們創辦的阿里和騰訊，已是國內乃至世界上營收最大的互聯網公司之一，創業20多年，市值已堪堪可比部分國企巨頭。
當然，這是內地市場蓬勃崛起背景下內地企業家的傳奇故事。不過，他們各具風采的教育背景和創業經歷，對香港考生的擇業取向也許會有一點鏡鑒意義。香港狀元們的升學路徑，最後大概不脫學醫。醫學是可以兼顧治病救人和獲取高薪的光彩職業，又事關個人選擇，完全可以理解。不過，上帝造人，給每個人的天賦才能完全不同，成績優勝只能說明智商不錯、意志堅強，未必就適合學醫，特別是當外科醫生。
因此，並非苛責，當狀元們紛紛奔向學醫之路時，可以斷言，這個社會的整體氛圍和價值觀取向，出現了問題。一代人中最聰明、最有才華的年輕人都選擇了高薪和穩當，誰還會去探索未知、挑戰未來？沒有精英敢於冒險，表明社會上升空間和階層位置已經固化，因為不走尋常路的，大概率將遭遇失敗。這當然是個人無可厚非的明智選擇，卻是社會和時代的悲哀。
如何扭轉局面，導引年輕一代走向充滿樂觀期待的創新未來，是香港社會長期的艱巨任務，實非一篇短文所能承載。昨日是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大會，特朗普意外推了副手人選，年僅39歲的政治新秀，俄亥俄州共和黨參議員詹姆斯·萬斯。萬斯的故事堪稱傳奇：出身「鐵鏽帶」州份的落後鄉下和破碎混亂家庭環境，母親吸毒，嫁過三任丈夫，有過數不清男朋友。沒上大學，高中畢業從軍進入伊拉克戰場。然後這個年輕人奇跡般改寫命運：考上名校耶魯讀法律；娶了岳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的印度裔妻子；到硅谷做了投資人；寫作更是一把好手，以非虛構著作《鄉下人的悲歌》榮登《紐約時報》好書排行榜一年，獲全國性影響力；以素人身份從政，獲特朗普支持後當選參議員。確是美國夢的最新代表：個人奮鬥，可以改變命運。不過，以正常香港人視角觀之，這個窮小子幸而生在美國，如在香港，其階層躍升的傳奇故事，幾乎完全是個白日夢。
「張華考上了大學；李萍進了技校；我當了工人：我們都有美好的前途。」這是一句內地年輕人都很熟悉的梗。在香港，筆者真誠祝願今屆畢業生，不管是不是狀元，都有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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