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岩
觀塘近日發生雙屍案。警方7日接獲觀塘瑞和街78號長安大樓一單位業主報案，指租客失聯多日，遂登樓拍門卻無人應，擔心租客在單位內發生意外，於是報案。人員到場破門進入，發現單位內有兩人昏迷，當場證實不治。
據悉，兩人為母子關係，其中女事主82歲，已退休，其兒子則60歲，兼職保安員。而據媒體連日披露的訊息，疑已屆60歲的男子自身疾患發作，倒斃室內，而長年因病患臥床的82歲母親在無人照顧下，無力求救失救而死。
這是近年本港一再發生照顧者悲歌的再度重演。2021年4月24日，居住北角的83歲老翁與年長兩歲的老伴相知相愛，結婚逾60載，妻子患上柏金遜症，老翁亦不離不棄，任勞任怨照料。惟老翁亦患病，身體漸差，擔心無力照顧病妻，結果雙雙同赴黃泉。
據媒體報道，觀塘近日離世的兩位死者為綜援受助家庭，當局去年11月曾進行家訪，惟對方當時情況尚可，沒有表示需要支援，亦因此，相關機構就放鬆警惕，未做進一步跟進，以至於成為隱藏於都市而被忽略忽視的亟需救助施以援手的死難者。客觀地講，經濟條件較差的長者，一般情況下，確實都不好意思麻煩他人，不希望給他人增添他們認為不必要的麻煩，盡可能地自理，萬不得已，只能自己勉為其難地應對各種突發的意外事端。
人活臉面樹活皮，誰人會願意把自己的困楚展現給別人呢？正是這樣那樣的卑微的自尊尊嚴心態，更易讓這些本該受到社會關注、本該獲得更多關愛的苦難戶，成為都市被遺忘的一族。雖然社會乃至各機構未必會嫌棄他們，只不過是他們擔憂招人嫌而已。但無論如何，以現今的大數據科學技術及最基本的通訊聯絡技術，在香港如此高度發達、富裕並充滿愛心的社會環境，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如此人間悲劇，着實應該深刻檢討反省，從制度機制到人性愛心等多方面，切實檢討在哪些方面應該作出改善改進改革，以防止或杜絕人間悲劇發生在充滿大愛的香港。
唯其如此，當局應積極協調地區組織包括關愛隊、區議會以及社區組織，進行地毯式排查，完全徹底查找出任何角落、包括露宿街頭的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掌握任何一個隱蔽的個案。其實，當局今年在南區和荃灣已經先後推出先導計劃，與關愛隊合作探訪單老或雙老戶，探訪了逾3000名長者，協助約100人設平安鐘。當然，實質性成效有待進一步觀察，但設立平安鐘，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類似的人間悲劇。
事實上，部分照顧者要兼顧工作及照顧，身心疲憊心力交瘁，全憑對被照顧者的一份摯誠愛心硬撐過日子。照顧者縱有自尊心，但也並非不想人幫或排斥他人幫手，只是不想給人找麻煩，另外就是不知怎樣找人幫，「人家說你可以去找社工，但你都要去找個社工幫你，我也覺得不是貿貿然去樓下就找到個社工，怎樣找個社工呢？我們每一步都不知道。」而且，一般需要關顧的照顧者，多數都為基層，見識有限，不清楚相關部門機構及其程序。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並非某些精英眼中的不想清楚就不會清楚。因此，對於這類人士，當局及相關機構，應該抱持更大的耐心，更多的愛心，更久的耐心，多一些溝通，多一些解說，多一些關注，讓他們感受到來自社會各界的真誠愛意，從而釋去不必要的面子與所謂的自尊心，能夠積極主動配合，並主動尋求協助支援。
當然，市民也許會質疑全港18區的關愛隊，亦有能力協助尋找隱蔽長者及照顧者，同時增撥資源讓在各區非政府組織加強外展。但事實上，關愛隊部分成員都是長者，畢竟精力有限，關愛隊的人手也十分有限，所以，單方面仰仗關愛隊應對照顧者，根本就應接不暇，顯然不現實。
一般而言，需要照顧的長者多數都居住在公營房屋，而房署現時掌握的公屋住戶資料，特別是長者資料，完全可以成為各界施以援手的第一手資料，可先從經濟有困難、正申領綜緩的雙老家庭入手，整理這些住戶資料，交由其他組織進行外展探訪施以援手。至於有誰援手，關愛隊、區議會、社區組織等等，可由民政署居間協調，分片包干，責任到人，至少在理論上來講，就斷然不可能會出現尋求照顧而不得的困惑與悲劇。
長遠而言，政府加大照顧長者的投入，是防止悲劇發生的切實可行的政策選項。隨着人口持續老化，本港已經漸漸進入老齡化社會，現時本港人口老化程度已與日本相似（即超過20%），但日本用相等於國內生產總值2%的財政開支投放在長者範疇當中，香港卻只有0.6%左右，顯然不足以應付老齡化的迫切需求。在未來財政改善的條件下，應大幅增加相關開支。
總之，如此令人唏噓痛心的人間悲劇，雖然各國各地區都時有發生，但香港始終是一個以傳統中國道德文化為核心的、講究人性愛心的地區，又有完整的社會社區保障體系，絕對沒有理由發生如此悲劇。亦因此，各界應該高度重視，並致力攜手構建嚴密的照顧長者的社會保障網絡，覆蓋全港每一個角落，讓曾經為香港持續發展繁榮作出貢獻的長者，老有所養，老有所樂，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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