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妮娜
大灣區城市中,東莞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它曾被譽為 「世界工廠」,這些年致力城市轉型,在形象傳播上頗注重文創產業。數十年以來,大眾印象中的勞動力密集型城市如何轉身回眸一笑展新顏?找到城市文化的故事切口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人物》雜誌在2020年採寫東莞打工者吳桂春的故事時,就給公眾觀察這個城市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2020年6月,準備從東莞結束17年打工生活返鄉的吳桂春在東莞圖書館留言:雖萬般不舍,然生活所迫,餘生永不忘你,東莞圖書館。在留言受到媒體關注近一個月後,《人物》派安小慶採訪吳桂春。如何從新的報道主題進行突破,把媒體已經集體報道過的吳桂春寫出新意?安小慶抓住了個體故事映射出的更廣闊領域上的價值和意義。
對於記者來說,將個體故事延展到更具有公共意義的領域進行主題挖掘,將打開報道思路。當時已有的報道無論從信息量還是從吳桂春本身人物的報道看,均就事論事,僅報道吳桂春留言,以及吳桂春本人基本信息。短視頻、消息是關於吳桂春的新聞報道主要形式和文體。《人物》編輯部經過初步討論後,將稿子的主題定位在:故事為何發生在吳桂春身上,為何出現在東莞圖書館和珠三角?進而報道的切入點從單一的吳桂春東莞圖書館留言發散為三個層面的問題:一是,吳桂春以及他代表的外來務工人員和老年農民工群體;第二是,東莞圖書館和它所在的公共圖書館行業;以及第三,作為世界工廠的東莞和珠三角。
「另一個視角去等待一個好故事的到來。」安小慶從圖書館公共性這個主題報道吳桂春故事,通過延展個體故事,讓一個看起來已經被媒體報道很充分的人物、事件,獲得了新的新聞價值。這些不為人知的信息,在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的特殊環境下,解析了吳桂春留言成為新聞熱點背後的社會心理:「它呼應了人們對於生活不確定性的焦慮、對工作、居住地變換造成的生活質量下滑的擔憂,對未來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能否相互達成平衡的迷茫等。」
一葉知秋,個體的成長和故事往往折射出時代特點。延展個體故事可參照國家大政方針來篩選以及提煉報道主題,這種方法有助於突出新聞價值的重要性。新聞是對新近發生事實的報道。新近發生事實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放在時代和國家大政方針的背景下進行考量和報道,新聞價值就如進入顯微鏡,能讓記者抓住新聞事件或者人物的特性,聚焦主題撰寫報道。
第三十屆新聞獎獲獎作品中《歐美黑楊被砍之後》 的採寫就是一個典型案例。記者前往西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採訪,70年代為發展湖區經濟而引進栽種的歐美黑楊,嚴重影響了洞庭湖生態系統。砍掉歐美黑楊之後,洞庭湖發生了哪些變化?貌似僅僅報道洞庭湖一種植物的變化,實際上背後折射出中國環保意識以及經濟升級轉型的發展理念,亦是近些年來國家的大政方針。報道基於這樣的選題思路,報道當地砍掉歐美黑楊後的環境變化、經濟轉型盡管面臨挑戰依然充滿信心,進而從事物發展變化的現象中,結合國家大政方針,提煉價值和意義,形成新聞主題。
個體故事是一個時代的縮影。2021年轟動一時的勞榮枝涉嫌故意殺人、綁架、搶劫一案宣判。傳媒此前投入了大量資源報道這個跨越22年的陳年舊案,角度各不相同。作為故事的回溯,或許描述案發細節和場景、再現新聞現場、揭示不為人知的時間和事件,是發掘該案新聞價值的途徑之一。比如安徽合肥的商人殷建華被勞榮枝和她的男友法子英關在一個特製的鐵籠裏,最後被殺害,重現一段千鈞一發的時間、一個狹小空間、展現極端和激烈的人性,無疑是講述新聞故事的一種做法。但《三聯生活周刊》報道此案選擇的開頭是,法子英跟警察槍戰時的對話:
法子英:其實你的生命跟我的生命是一樣的。
民警:對都很珍貴。
法子英回答:珍貴什麽,你拿那一點工資。
作者認為這段話包含了「世紀金句」,比起展現一個人性故事,他們所處的時代故事,從另一個角度挖掘主題,這讓一個極端的、看起來似乎沒有普遍性大案在時代背景下,有了具有普遍性的觀察視角。在社會進步中,對當事人來說,是命運有了重申公平正義的機會,而對旁觀者來說,則是時代留給今天可供回望和審思的遺產,作者認為,這或許是媒體為什麽要報道塵封舊案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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