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岩
聯合國消除對婦女歧視委員會(CEDAW)10月29日向日本國提出誠懇建議,建議日本修改該國「不准女性皇室成員繼承皇位」這一有違聯合國人權平等理念的陳規陋習。對於聯合國的如此「多此一舉」,頓時引致素來民族自尊心極強的日本朝野一片嘩然,日本官房長官林芳正即時向聯合國表示遺憾,並向該委員會提出「強烈抗議」,甚至蠻橫要求聯合國必須刪除相關文字記載。
據悉,聯合國消除對婦女歧視委員會負責近期審查各國批準的《消除對婦女歧視公約》實施情況,並對日本進行8年來首次審查,對日本政府誠懇提出了如此「不近人情」的「最終見解」。委員會要求日本引入選擇性夫婦別姓和批准規定個人申訴制度的《任擇議定書》,並建議修正規定皇位必然由男性繼承的《皇室典範》。
當然,聯合國的相關決議文本,並不會對日本構成任何約束力,至多只是一個提示參考。儘管如此,被批評指點社會運作缺乏男女平等精神,還是大大傷害了日本人脆弱的玻璃心。日本人從官方到民間一致的聲音是,皇位的繼承資格並不包含在基本人權中,所以不該視為歧視女性。雖然日本社會上一直以來也有聲音呼籲開放皇位繼承權予女性,但因為涉及修憲等種種原因,最為關鍵的是日本皇室不熱衷並冷處理。
其實,日本岸田首相在2023年10月的施政演說中,就確保皇位繼承的穩定一事呼籲國會積極展開討論,其中的關鍵因素就是因為日本皇室多年來為確保所謂純正血統,只允許子女在極小範圍內的親族中擇偶通婚,並由此造成人丁單薄,世系狹窄,甚至一度到了危及皇室血脈存續的尷尬境地。
執政的日本自民黨其實很早就設立了直屬黨魁的研討小組,國會也啟動了這個擱置約兩年之久的議題。議題最大的焦點在於,是維持僅限「男系男子」繼承皇位,還是改成允許「女性、女系」天皇即位。
日本《皇室典範》第1條開宗明義規定:「皇位應由屬於皇統的男系男子繼承」,只有從父親一方傳承了天皇血脈的男性後代,即男系男子才有資格成為天皇。而女性後代即便屬於男系也不能成為天皇;從母親一方傳承了天皇血脈的皇族後代,即女系天皇亦免談。按照中國人的血緣關係,意即只有父輩的後代男性,才有資格問鼎皇位,就算是在任天皇的姐姐妹妹所生的男性後代,都會被一視同仁地視為外族人,不得染指皇位。
儘管日本8成國民都支持並認同女性天皇,但按上述金科玉律,當今天皇家的長女愛子內親王屬於「男系女子」。因為「男系傳承、萬世一系的天皇是日本值得驕傲的傳統。」
其實,日本源遠流長的神話恰恰相反。「日本神話的特點在於皇位的源頭是一位女神——天照大神,這與其他國家以男神為最高神的神話截然相反。按照《古事記》等古書記載,皇室以外的各地氏族(擁有共同祖先的集團)的始祖毫無例外都是女性的名字。可見日本原本就不是男系社會,只是到了近代,隨着日本人口的膨脹,社會生存的環境日趨艱難,男性在社會中的地位才冉冉上升,而女性受生理技能等多方面的限制,逐漸回歸家庭,日本社會采逐漸演變為男權社會。
歷史上,日本從593年即位的古天皇起到江戶時代為止,共有10代8位女性天皇(女帝)。整個東亞地區歷史上第一位女帝就是日本的推古天皇,這比臨朝稱帝的唐代則天女皇還要早將近100年。
直到明治時代的1889年,日本制定了《大日本帝國憲法》和《皇室典範》(舊),明文規定了「男系男子繼承」。無可否認,日本是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直接影響的國度,中國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根深蒂固地牢植日本社會民俗中。為此,掩耳盜鈴的日本人視歷史上真實存在的10位女系天皇不曾存在過,那些女帝皇都只是「臨時繼承」。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日本修改了《皇室典範》。側室制度已被廢除,對皇位繼承則新加了嫡出(正妻之子)這一條件,僅限男系男子才有繼承權。這成了日本史上皇位繼承權「最窄」的制度。其結果便是如今擁有皇位繼承資格的下一代皇族僅剩秋篠宮家的悠仁親王一人,一系單傳,若然發生不幸事端,日本皇室即陷入存續危機。亦因此,今上天皇「德仁」與皇后「雅子」的獨女「敬宮愛子內親王」是否具有繼承資格就成為了國民關注的焦點。
日媒《共同社》今年4月28日發布的最新民調顯示,有高達72%民眾對皇位繼承的穩定性有危機感,且有90%國民認同應該有女天皇的存在,衝擊現有皇位繼承制度。雖則如此,日本皇室一概懶理,不做任何表態。
多家機構民意調查顯示,在男女平等方面,日本多年來都在發達國家中敬陪末席,這也在在反映了日本社會普遍的習以為常的男尊女卑的國民心理。不論如何,日本皇室暫且還有一脈得以單傳,還不至於到承繼大統的即時危機境地。當然,作為封建王權象徵的皇室,就如同英國等多國皇室一樣,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塊幾經沖刷的河石,表面光鮮,流水所過,漣漪陣陣而已,至多不過是一個社會歷史發展可有可無的點綴,存在與否,對其國家社會歷史發展又能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呢?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