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湖
最近幾天，圍繞TikTok在美國的下一步命運，呈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詭異情況：19日剛剛被迫提前下線，關閉美國業務，以避開即將正式生效的美國禁令；20日就宣布恢復對美國用戶服務。同一時間，美國總統特朗普宣誓就任後，旋即簽署總統行政命令把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發布的禁令延期75天。短短12個小時，瀕臨險境的TikTok又峰迴路轉，以一種大起大落方式在美國起死回生，整個過程中所表現的混亂和反覆狀況，讓網民大開眼界。
其實，這場圍繞一家重要社交媒體公司控制權的拉鋸戰早已發生有時。在波詭雲譎的國際局勢中，一款短短幾年就擁有了1.7億美國用戶的國民級應用卻由外國創業家和外國風險資本所創立，也許是它不得不背負的軛和阿喀琉斯之踵。早在2020年7月，還處在第一屆總統任期的特朗普就簽署行政命令，宣布將在當年9月20日禁止任何美國個人及企業與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進行任何交易，以「國家安全」為由對TikTok發起首輪重大打擊。儘管2021年初新上台的拜登政府將TikTok案暫時「擱置」，宣稱重新進行審查。不過後來的事態發展卻表明，針對該公司的逼迫一步步越來越重。
2024年3月，美國國會眾議院以352票支持、65票反對的結果，通過了針對TikTok的法案，要求其母公司字節跳動公司在法案生效後的165天內剝離對TikTok的控制權，否則TikTok將在美國的應用商店下架——俗稱「不賣就禁」法。2024年4月，拜登簽署《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序侵害法》，要求字節跳動在2025年1月19日前剝離TikTok的美國業務，否則將面臨全國禁令。
在此前後，儘管TikTok公司發起了公關戰、訴訟戰、院外游說等多種措施，比如2024年5月TikTok對美國政府提出訴訟，稱拜登簽署的這項法案違反了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的言論自由權，但均沒奏效。在前幾天面臨關閉的最後時刻，網絡世界還發生了有趣一幕：大批自稱「TikTok難民」的美國用戶湧向小紅書，和中國網民友好互動，雙方就薪資、工作時間、教育、醫療、消費等各種問題進行討論，被戲稱為「中美對賬」。
短期來看，重啟的TikTok暫時是安全的，但長期看Tik Tok的命運仍懸而未決，達摩克里斯之劍何時落下，還是個謎團。
首先，TikTok在被迫關閉之後又能很快上線，得益於特朗普的努力。1月17日美國最高法院9名法官已經做出一致裁決，要求TikTok從19日開始全美下架。但基於三權分立的制衡原則，特朗普有權以行政命令來推行自己的政治目標。這是美國憲法賦予總統的行政特權：總統簽字，聯邦政府執行，這類白宮的「紅頭文件」不需國會批准。所以TikTok在發給用戶的聲明中表示，「感謝您的耐心和支持，作為特朗普總統努力的結果，TikTok在美國又回來了」。
不過這只是短期的權宜之策。《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序侵害法》已經參眾兩院和時任總統拜登的同意，並已在違憲審查中得到了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支持，因此特朗普上台後也很難改變這一法律決定。而且特朗普的總統行政命令也只是將美國高院發布的禁令延期75天，且只有這一次延期機會。這意味延長期限內TikTok固然還可以在美國使用。但期限後TikTok的命運仍然面臨大考。是關還是賣，必須做出決定。
這對控股公司字節跳動來說，確實是一個令其頭疼的難題。首先，中國已經出台相關政策。2020年中國政府更新了《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名目》，「基於數據分析的個性化信息推送服務技術」等被禁止出口，這就意味字節跳動公司如要出售包含核心算法技術的TikTok，首先就要得到中國政府的同意。
此外，這對字節跳動公司來說也是首鼠兩端的為難之舉。算法和內容推薦機制是TikTok的技術立身之本，賣掉公司其實就相當於給自己培養了一個競爭對手。特別是在X、YouTube、臉書（meta）等互聯網巨頭都還在虎視眈眈的背景下，技術一旦公開必然會在全球市場引起連鎖反應。所以之前字節跳動只能選擇硬扛，宣稱「寧願關閉，也不出售」。
務實地看，特朗普提出的解決方案或是可行之路。特朗普已經表示，他之所以爭取延期，就是為了讓TikTok能尋找到合適的買家。他希望TikTok能和未來的美國買家成立一家50:50股權的合資公司，共同控制這家在美國大受歡迎的企業。這應該說是一個非常聰明的方案，既滿足了美國年輕用戶的需求，又兌現了特朗普選舉期間對年輕選民的承諾。經過四年的時光磨礪，特朗普本人也扭轉了對TikTok的負面觀感，特別是選舉期間，扭轉的民意也使特朗普形象在TikTok上有了很大好轉。
而這一緩兵之計，在美國國內也是一個能同時滿足年輕用戶需求和平息國會兩黨政客非議的一箭雙鵰之舉。如果Tik Tok在延長期限內仍然不能和潛在買家達成出售協議，那麼罪不在特朗普，或是字節跳動的控制者。民意如流水，如果真到了特朗普的保護傘失效的那一天，屆時民意洶洶，倒向對字節跳動的批評攻擊也未可知。畢竟用戶只是來尋開心的，誰讓我不痛快了我就讓誰不痛快。因此，球已經由特朗普開出，踢到了TikTok實際控股者這一邊。還有兩個多月，且等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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