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新聞報道】今年內地的春節合家歡類電影可謂是百花齊放,《唐探1900》在一眾實力派電影中依然表現亮眼。截止昨日(3日),《唐探1900》的電影票房位列內地賀歲檔電影票房第二,已收穫12.22億(人民幣,下同)的票房。有網友稱這是一部集喜劇、歷史及愛國情懷於一體的電影。也有網友表示,在觀影過程中,觀眾時而放聲大笑,時而抽泣流淚,是一部與以往唐探系列完全不同的作品。作為「唐探宇宙」的前傳,《唐探1900》將故事舞台搬至1900年的三藩市唐人街,以一場虛構的兇殺案為引,串聯起華人勞工的血淚史、文化衝突與民族覺醒的宏大敘事。導演陳思誠試圖在春節檔的歡聲笑語中叩問一段被遮蔽的華人史詩,既延續了系列的喜劇懸疑基因,又以歷史厚重感與人文思考完成了一次類型片的自我突破。然而,野心與局限並存,這部作品在爭議中展現了商業電影探索嚴肅敘事的可能性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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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點:沉重歷史下的笑與淚
1. 歷史背景與文化表達的深度:用懸疑解構苦難
影片以1900年的三藩市為背景,巧妙將排華法案、華人勞工的生存困境與虛構案件交織。唐人街的封閉與歧視、華工修建太平洋鐵路的慘痛歷史,通過蒸汽龐克風格的視覺符號(如鐵軌下埋藏的屍骨)被具象化,既是對殖民主義的控訴,也是對族群尊嚴的追索。導演並未沉溺於悲情,而是以荒誕喜劇解構歷史創傷——例如王寶強飾演的華裔印第安獵人阿鬼,用河北方言與誇張肢體語言製造笑料,卻在滑稽中暗喻文化身份的割裂。中醫五行學說與探案邏輯的結合,更讓傳統文化成為破解謎題的鑰匙,既消解了西方推理的刻板範式,也展現了東方智慧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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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電影的立意:在娛樂中叩問「真相」
《唐探1900》的野心不僅在於「講好一個故事」,更在於「追問一段歷史」。影片借虛構案件影射現實,將排華法案與當代種族歧視勾連,以「真相」為名,完成對歷史遮蔽的批判。例如周潤發飾演的華人領袖白軒齡在法庭上的怒吼:「華人不是歷史的配角!」,既是角色的覺醒,也是導演對華人群體歷史貢獻的正名。這種「借古諷今」的敘事策略,讓影片超越了單純的娛樂性,成為一場跨越時空的文化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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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劇中的許多重要角色都能找對應的歷史人物。如周潤發飾演的華人幫派幫主,華人教父白軒齡的原型,被觀眾認為有兩個人。前期的人設是唐人街協盛堂堂主,對應的原型人物是三藩市洪門致公堂主,廣東開平人司徒美堂。後期白軒齡在白人主持的聽證會上舌戰群儒,參考了王清福,他是第一位到美國國會就《排華法案》作證的華人。
鄭仕良,原型人物鄭士良,1886年入廣州博濟醫院學醫,與孫中山是同學,是最早參與到孫中山早期革命活動的人。電影裏鄭仕良的設定基本也是這樣,只改了一中間的「士」字,變成了在英國留學學醫的留學生,與張新成飾演的白軒齡獨子白振邦是同學。電影的最後,鄭仕良帶着槍登上回國的輪船。而在歷史上的1900年,真實的歷史人物鄭士良也去支持了孫中山在惠州的起義。惠州起義,又稱庚子惠州之役,是1900年義和團運動期間,10月6日興中會等反清組織在惠州府發動的一場反清起義,最終起義以失敗告終。該次起義時由鄭士良全權指揮,史堅如、鄧蔭南在廣州謀響應,楊衢雲、陳少白則在香港策劃接濟。
魔術師金陵福,原型人物朱連魁,藝名金林福或金陵福,天津楊柳青人,清末民初魔術師。據說朱連魁說話口吃,人稱「朱嗑巴」,所以表演時極少說話,但不影響他練就一身出色的技法。他是第一位去美國表演魔術的中國魔術師,歷史上的1898年,朱連魁首次登陸美國表演,很快憑藉東方風格的傳統中國戲法風靡全美。他在美學習了大量電影知識,於1911年拍攝了一部紀錄片《武漢戰爭》。同年12月15日,又新增南京光復鏡頭。上海《民立報》為《武漢戰爭》刊登公演廣告,詞曰:「觀眾如果欲睹戰場之真相,以振奮發之精神,就請速來觀看這部影片。因為能與親臨戰場無異,大足增發起義之雄心,報國之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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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角色塑造與演員表現:喜劇面具下的悲情底色
除了電影的立意高大,演員的演技與互動也是妙趣橫生。王寶強與劉昊然的搭檔煥發新意:前者以草根喜劇風格演繹原住民獵人阿鬼,後者則以幽默推理塑造留美青年秦福,兩人的反差碰撞出荒誕與嚴肅的雙重張力。配角群像尤為出彩——岳雲鵬飾演的守舊官僚費揚古,從迂腐滑稽到覺醒高呼「救中國」,貢獻了生涯最佳演技;周潤發的氣場則賦予歷史敘事以厚重感,一句台詞便足以掀起時代洪流。演員們以「喜劇為殼,悲情為核」,讓角色成為歷史困境的微觀縮影。
缺點:野心之下的失衡與簡化
1. 懸疑推理的薄弱:邏輯讓位於煽情
儘管以「開膛手傑克」為噱頭,但探案過程被民族敘事擠佔,關鍵線索依賴巧合與閃回。例如案件核心詭計缺乏嚴謹性,兇手動機被簡化為政治操弄,削弱了推理的智力快感。導演試圖將中醫理論融入推理,但「望聞問切」的手法流於表面,未能像《大偵探福爾摩斯》般將文化元素與邏輯鏈條深度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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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節奏失衡與敘事擁擠:多線並進的失控
影片試圖在136分鐘內塞入排華抗爭、印第安人故事、革命覺醒等多條線索,導致敘事節奏斷裂。例如華人勞工的覺醒被浪漫化為熱血群像,個體在時代碾壓下的掙扎卻未深入探討;印第安人的支線更淪為獵奇標籤,未能擺脫「他者化」的窠臼。導演的野心像一鍋沸騰的雜燴,食材豐富卻火候不均。
3. 主旋律敘事的爭議:說教稀釋批判力度
影片被批評為「用現代價值觀強行嫁接歷史」。例如岳雲鵬角色的覺醒台詞「救中國」雖震撼,卻因直接復刻歷史課本而顯得生硬;部分情節對清政府腐敗的諷刺流於表面,未能觸及制度性壓迫的複雜性。主旋律表達本可成為升華主題的利器,但過於直白的說教反而削弱了歷史的顆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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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女性角色的扁平化:工具性與符號性
影片中的女性角色多淪為敘事的「功能性符號」。白人女子的兇殺案僅是推動劇情的引子,其個體命運未被深挖;跨種族愛情線中的美國保守黨政客之女,也僅是「文化衝突」的象徵載體。女性缺乏獨立的人格弧光,成為宏大敘事中被犧牲的「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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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的開拓者
《唐探1900》是一部充滿矛盾的佳作。它在歷史厚重感與商業娛樂性之間搖擺,在文化自覺與類型片套路中掙扎,最終以不完美的姿態,為華語電影開闢了一條新路——用懸疑喜劇承載嚴肅議題,用笑聲對抗歷史的遺忘。正如三藩市唐人街的霓虹燈牌映照着百年滄桑,這部電影在荒誕與深情的撕扯中,為中國商業片的「文化表達」撕開了一道裂縫。或許,它的真正價值不在於「完美」,而在於證明:娛樂與深度並非天生對立,商業片同樣可以成為叩問歷史的回聲。當觀眾從滿目瘡痍的悲壯電影結尾中離開,推開影院大門,入眼而來的是一個全新的中國時,這部電影已經值回了票錢。
(點新聞記者綜合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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