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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評四方|兩會之際追憶埃德加·斯諾

文/關品方

1905年,埃德加·斯諾出生於美國密蘇里州,他的家族經營一個印刷廠,按照家族傳統,他長大後會接手成為新的廠長,繼承父業。但埃德加·斯諾認為自己志向不在搞印刷,他從密蘇里大學新聞系畢業之後,23歲(1928年)來到中國,擔任幾家歐美報社的駐華記者。原本他只計劃在中國逗留6個星期,領略一下東方古國的魅力,寫幾篇文章就回美國。但最終他在戰火紛飛的中國停留了多年,和中國結下了一生不解之緣,也因此在中美兩國近代歷史上佔有一個獨特的、不可磨滅的位置。

在中國,由於他的記者身份,埃德加·斯諾認識了很多名人。從1929年起,埃德加·斯諾開始遍訪中國內地的主要城市,涵蓋東三省、內蒙古、廣東、廣西、雲南等地,對中國當時的社會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情勞苦大眾的苦難生活。1931年九一八事變,他以戰地記者身份到東北採訪。回上海後,他為了撰寫宋慶齡傳記,拜會宋慶齡並進行了多次詳談,被宋慶齡的偉大人格感染,彼此之間建立了真摯的友誼。之後,宋慶齡介紹他認識魯迅,在他們兩人的影響下,期諾對中國社會現實的認識產生了一個飛躍。

1933年秋,埃德加·斯諾離開上海到北平燕京大學新聞系執教,和當地的中共地下黨員及進步知識分子來往密切。1936年初,他從學生口中得到紅軍長征勝利到達陝北的消息。於是埃德加·斯諾產生了要到陝北地區實地訪問的念頭,他要親眼看一看,蔣介石花了9年時間企圖清剿的共產黨究竟是些什麼人,之後他拜訪宋慶齡表達這一願望,宋慶齡表示贊同並願意提供幫助。

於是,埃德加·斯諾和中共華北地下黨取得了聯繫。6月,他帶着中共北方局負責人劉少奇委託柯慶施用隱性墨水寫給毛澤東的介紹信,帶着兩架照相機,24卷膠卷和許多空白筆記本,坐火車從北平駛向西安。到西安後,他和張學良的東北軍聯繫,取得進入紅區的通行證。7月初,斯諾乘坐東北軍的卡車由西安北上,到達延安邊界後徒步行進。斯諾7月9日抵達紅軍前沿司令部,由一個蓄着濃密鬍鬚、雙目炯炯有神、態度溫和的軍官接待,這位軍官和斯諾用流利的英語交談,斯諾大感意外,後來才知道原來接待他的是大名鼎鼎的周恩來。周恩來對他表示歡迎,並告訴他:你可以把看到的一切都寫出來,我們將從各方面幫助你了解蘇區的情況。

埃德加·斯諾到延安訪問,長途跋涉,路途遙遠,治安不靖,十分驚險,結果周恩來為他議定了一個為期92天的採訪計劃,護送他到保安,訪問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紅軍將領、紅軍戰士以及人民群眾。同年11月,他返回北京後寫下《紅星照耀中國》(中文譯本是《西行漫記》)這本巨著,將中國共產黨為中國前途奮鬥的事實在西方發表,引起全世界的注意。

埃德加·斯諾訪問毛澤東,在《紅星照耀中國》裏面有相當詳細的描寫。他寫到毛主席居住的窯洞狹小,習慣晚上工作,所以斯諾和他就在簡陋的窯洞裏從晚上9點暢談到深夜2點。毛主席向斯諾提出:「以當前的國際形勢,應該形成一個反法西斯侵略戰爭的世界同盟。」這是時代的概括,真是高瞻遠矚。當年固然適用(1941年才有中美英蘇四國同盟對抗德意日三國軸心),新時代的今天,看來仍然本質上相同。

斯諾在訪問毛主席的過程中,了解到持久戰的意思,中共怎樣組織和武裝民眾,中共和共產國際之間的關係,以及解放區和蘇聯之間的關係。斯諾作為專業記者,全都詳細地記述下來。

1936年11月(西安事變前夕)斯諾發表了延安的採訪報道,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示了毛主席的照片。在這篇報道發出之前,關於中國共產黨人尤其是領袖毛澤東,不僅蘇聯人不了解,就連中國人也不太了解,更不要說美國和歐洲的西方世界。斯諾最終在解放區各處停留了三個多月,採訪了當地的農民、工人、紅軍,還有「紅小鬼」和孩童。他着重刻畫了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彭德懷、徐海東和徐特立等當年在陝甘寧邊區工作的主要領導人。他的觀察力十分尖銳,認為中國共產黨就是為人民服務,人民有經濟實惠,在這個基礎上建立工人農民的政治聯盟;而這個聯盟就是共產黨開展群眾運動的基礎。毛澤東他們是在運動中成長起來的、年輕而有理想的核心隊伍,領導着一個紀律嚴明、群眾擁戴的政黨。斯諾認為,這樣的核心隊伍一定可以領導一支有成效的軍隊,他的判斷是洞悉先機,他了解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重要意義。他報道:農民把蘇維埃叫做「我們的政府」,當共產黨建學校給窮人的孩子讀書、當農民有田地耕種、當農民爭相參軍時,紅軍能夠救中國。戰士在邊區一無所有、艱苦奮鬥的時候,始終能夠保持情緒高漲、精神飽滿、意氣昂揚,他們為國家的前途奮鬥,最終會取得勝利。以上這些,不是一般人當年能夠觀察得到的。

中國人民站起來後,新中國一直發展到今天,勢不可擋,有充沛的動能朝國家建設和民族復興的方向邁進。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正在召開,撫今追昔,特別有感覺。

筆者認為,應該節錄《紅星照耀中國》的部分內容作為香港特區中小學生的教材和範文,成為國民教育的一個單元。

斯諾訪問毛主席的很多對談(最後一次是在1970年,國慶日當天他們在天安門城樓上)已有不少報道,大都耳熟能詳,不在這裏重複。斯諾對周恩來的訪問是這樣描述的:「他談吐緩慢安詳,深思熟慮。因此他給我的印象是頭腦冷靜、善於分析,推理講究實際經驗。他態度溫和地說出來的話,同國民黨過去九年來誣蔑共產黨人的話,形成了強烈的對照。」斯諾相信共產黨最終一定能夠取得勝利。今年是周恩來總理誕辰127周年,他和斯諾從1936年在延安初見,到1970年最後一次在北京會面,前後長達34年。斯諾為1971年中美之間的「乒乓外交」作出了重要的鋪墊。

毛主席曾經這樣評價斯諾:當我們被整個世界遺忘的時候,只有斯諾來到這裏來認識我們,並把這裏的事情告訴外面的世界,所以我們將永遠記住斯諾對中國的巨大幫助。

4年前的2021年,王毅外長在全國兩會記者會上曾經這樣說過:斯諾並不是共產主義者,但他看待中國共產黨時,不帶意識形態偏見,始終堅守客觀真實,始終追求公正良知,他展現的職業精神和道德操守讓人敬佩,他為增進中美人民的相互了解,傾注了畢生心血,中國人民至今仍然懷念他。

最後,筆者順便報道,1930年斯諾來到珠海的唐家灣,拜訪唐紹儀。他參觀唐家中山港的建設,對這裏的風景大為讚賞。他是記者的專業身份,在他報道的《華南的唐家灣》文章中,用雋永的文字向世人推介這個美麗迷人的地方。他寫道:「頭上的天是湛藍的,沒有一絲雲彩,透明的空氣中,太陽下的群山直插地平線上超然挺立,充滿遙遠的夢幻之美。」他記錄了自己和唐紹儀在共樂園的樹蔭下一邊呷着茉莉花茶一邊海闊天空地以流利的英語神侃,從清代的瓷瓶、唐代的詩人,一直談到雪佛蘭汽車和海牙和平公約。人生若只如初見。斯諾幸運之處,是從唐紹儀身上認識到中國在近代歷史過渡期間一位學貫中西,在中美兩國交往的過程中親歷其境並有關鍵參與的傑出人物。

在斯諾看來,「共樂園的迷人不僅因為芳草鮮花,更在於唐紹儀的儒雅風度和與民同樂。村裏的人似乎愛戴唐紹儀,唐無疑也愛他的村子。不久之前他把建在山上的花園作為向公眾開放的公園。在綠蔭深處的隱居地,你會發現唐紹儀在讀孔子的論語、或托爾斯泰著作的英文版」。

斯諾知道唐紹儀1900年和後來成為美國總統的胡佛在天津認識。他們各自為自己的國家努力,各有輝煌的成就。胡佛退休後,也曾來過珠海共樂園探訪唐紹儀。從一個美國年輕記者的角度看,這故事充滿傳奇性,斯諾在共樂園取得的印象,是這裏集東方庭園景色之所長,又有歐洲和美國的樹木和盆栽。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無不反映唐紹儀追求中西文化融合的特點。唐紹儀有一首吟詠共樂園的七言絕詩:共樂園中歲月長,中山山水任徜徉。只緣一念憐精鳥,重入是非舊夢鄉。抒發的心情類似陶潛的歸去來兮,斯諾不一定懂得。唐紹儀向斯諾介紹中國的百年滄桑,包括他自己在美國留學的經驗,以及回國後在晚清和民國政府的工作。1908年,唐紹儀奉慈禧之令代表清政府以專使的名銜出訪美國、日本和歐洲八國的經歷,斯諾以年輕記者能夠對中國的近現代歷史有相當清晰的初步概念,這次在唐家灣共樂園的探訪十分關鍵。

唐紹儀介紹斯諾到上海北京各地接觸不少名人,詳情鮮為人知,筆者不在這裏細說。最後,一首由唐紹儀的好友劉成禹的詩:「晝風沙崗遠,環月海珠還。舶市談前島,松衙指故關」。意思是在珠江口岸東西兩邊有香港和澳門,英人初時在唐家灣附近建立市場進行貿易,鴉片戰爭之後英國取得香港,才放棄在唐家灣經營。

一篇讀罷頭飛雪,不過百年寒熱。不讀史,無以言。謹以此文,祝賀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在京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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