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紀緯紋
香港長和集團近日拋售全球港口資產引發市場震動和政商界的激烈討論。本文嘗試借用政治經濟地理概念，帶出一個重要見解：跨國企業在民族國家體系依然堅固的現實世界中，難以亦不應再扮演純粹的「經濟動物」。
按新自由主義理論，企業「無國界」，哪兒的經營成本更低、利潤更高便去哪兒；若上市了，便要為股東的利益負責；業務前景不再便及早拋售，借高位賺一筆後便止蝕離場。但現實情況絕非遠非如此單純，反之，充滿由全球到地區不同層次的政治考量，與國家或地區的發展、利益也息息相關。
資本與國家政府從來密不可分。比如《美國陷阱》中揭露的法國阿爾斯通被美國通用電氣收購一事，充分揭示美國政府如何以「法律」手段為武器，為本國企業掃清競爭對手的戰略。陰險手段同樣見於美國利用其跨國科技巨頭的服務與平台，監聽包括盟友在內的多國領導人。當然，為民族大義而冒險也不乏其事，如當年愛國港商霍英東頂着港英當局的惡意打壓，把新中國所需的戰略物資運往內地，置個人安危和企業利益於國家危難之後。
此外，珠三角、長三角過去數十年的快速發展也表明，在企業大規模投資和營運下，地方的經濟社會得以快速發展。同樣，在地方政府的全力協調下，不少企業成功做大做強，成為知名跨國品牌。地方政府與企業形成生產網絡、同盟等各式政商關係，是利益共同體，健康的政企互動能創造多贏局面。
時移世易，如今在新冷戰陰影下，重視家國根基才是王道。面對來自美國的打壓，台積電和華為分別選擇了「死」與「生」之路。前者僅在對方口頭威脅利誘下，企業領導和地方領導人便不顧本方安危和長遠利益，馬上承諾到美國亞利桑那州設廠做虧本生意。但這般輕易妥協未必能換來久安，到最後恐怕還是要把所掌握的最前沿技術「轉讓」給美方。反觀華為，面對美國一系列禁令和制裁措施、孟晚舟被無理逮捕等局面，依然沒有步阿爾斯通的後塵。華為通過自身過硬的研發成果重構產品市場，通過中國政府的反制措施、全國人民的支持，華為持續與美國周旋，最終涅槃重生強化了「背靠祖國、面向全球」的發展模式。
當前世界雖早已步入經濟全球化時代，但民族國家仍是國際秩序的基本單元，跨國企業的運營發展絕非建構在虛無的流動空間裏。企業與國家從來都關係密切，兩者的利益與發展乃相輔相成。那些自詡「無腳雀仔」的跨國企業，只是以此外衣包裝內在的個人短期利益。不斷遊走在世界政治經濟危牆，或許自我感覺良好，但終究會在政治季風轉向時，墜入沒有巢穴的虛空，得不償失。
回到今次港口交易，涉及的不只是有關港企的業務利益，亦關乎巴拿馬等數十個港口當地的經濟利益和政治考量。更關鍵的是，事情後續發展很可能對我國的發展戰略造成嚴重負面影響。在當前波譎雲詭、日趨複雜的國際政經環境下，任何跨國巨企做任何重要決策時，都應充分考慮其背後是否牽連國家長遠發展利益，並且要明確自己代表哪國利益。
（作者為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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