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岩
本港老牌港資企業長和月初宣布，計劃將包括巴拿馬運河等位處23個國家的43個港口的資產作價228億美元，打包出售給美資基金貝萊德牽頭的財團。站在商業的角度，在商言商，似乎無可厚非，畢竟相關港企在該項交易中袋袋平安，從交易公布當日長和股價一度飆升三成就可以顯現其中巨大的商業溢利。然而，有關交易引發各界異口同聲的口誅筆伐，直言是項交易罔顧國家利益，背離民族大義，甚至有言辭痛斥忘恩負義等等。本文試圖從商業角度理性分析是項交易的得失。
有關交易或許符合長和一貫的經營理念，趁低吸納買入有潛質的資產，精心營運善價而沽，不論是當年出售orange，套現1300億元，還是購入英國燃氣、電力等資產，又或是10多年前拋售內地房地產，甚至近年402億元出售中環中心，等等，都充分展現了其在商言商的投機性操作模式。也正因為如此，原本估值僅為105億美元的資產，能夠以228億美元轉手，確實以為是值得暗自慶幸的交易。
其實不然，在地緣政治嚴重分化對立的當今世界，長和出售港口資產，特別是扼守巴拿馬運河兩端的碼頭營運權，除去上述的商業考量之外，當然不排除特朗普當局極限施壓的因素，特朗普上任伊始就揚言，將巴拿馬運河收歸美國所有，並在豁免美國軍艦通行費用的前提下，大幅加徵過河費用，特別是針對中國貨輪的通行費。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在中美高度戰略對抗的今天，巴拿馬運河管理及航行權，毫無疑問已經成了中美在對抗中極為關鍵的談判籌碼，巴拿馬運河碼頭經營權直接轉讓給美方，明眼人都能看到，中國在相關的談判中驟失籌碼與主動權，由主動變為被動，與美國討價還價的空間大幅收縮。有人天真地提出，既然特朗普揚言對掛靠美國港口的中國貨輪、甚至由中國製造的貨輪一次徵收100萬美元，中國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對等反向徵收全球逾萬架飛往中國的波音飛機的停泊費。這其實是一個天真糊塗的甚至是幼稚的想法。中國正大力推動深化改革，全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向全球展示開放多邊互利共贏的國家形象，顯然不可能局限於在商言商的狹隘的局部的短視的立場。
巴拿馬運河是扼守國際重要航道的戰略性資產，這也是特朗普念念不忘的根本因由。全球貿易的6%，中國全球貿易超過20%的貨物量，都經由此航道。中國正全力拓展拉丁美洲等新興市場，該運河是最為便捷的通行航道，包括剛剛與香港簽署自貿協定的秘魯，之後與香港的經貿往來，亦會不可避免地受到此單交易的影響。
以中國遠洋海運一家公司為例，若然受美國當局左右的貝萊德集團，無條件執行特朗普加徵運河費的要求，單是這一家公司，每年就要額外多支付5億美元過路費，而相應的是，中國所有經此航道的貨物變相加價30%。雖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其中部分出口美國的貨物或由美國消費者買單。但核心的問題還在於，美國由此精準掌握中國貨物進出口的品種及數量，更能夠據此制定精準打擊中國製造業的策略。比如，拉美礦產品的貨運量，便可以初略估算到中國的鋼鐵、銅鋁產量，以圖精準打擊，等於將關乎國家持續發展的進出口命門變相交到了美國霸權者的手中。
長和覆蓋23個國家的43個港口管理權，與國家近年致力推動的「一帶一路」建設藍圖高度疊合，從發展戰略意義上講，今次出售變相令我國「一帶一路」建設藍圖受到影響。且由於特朗普金主貝萊德控制的緣故，預料將會從中作梗，加速背離「一帶一路」建設藍圖，客觀上直接損害了中國布局全球發展戰略的國家利益，其中的損失絕非百億千億可計算。
令人蹊蹺的是，作為事關國家長遠發展利益的重大交易，事先居然未能知會中央，並與致力拓展藍海市場的中資企業溝通。從商業角度來看，一般的交易都是先徵求最近身的生意夥伴，看看其是否有興趣，然後才對外出讓。是長和集團因為其主事人已經是外國人身份，而缺乏應有的國家意識與民族大義？很簡單，當競爭雙方旗鼓相當叮當馬頭之際，對天秤任何一方增添砝碼，都自然而然會導致失衡，相信精明的主事者不可能不考慮到如此作為的負面效應。
據外電披露，貝萊德集團高層就此交易曾三進白宮向特朗普匯報，並得到特朗普的讚許與支持，足以顯示作為經營國際風險投資的貝萊德集團，尚且「深明大義」，深知交易的重大戰略價值與政治權重，而長和系會天真地認為這僅僅是在商言商這麼簡單嗎？
在這方面，印度外長蘇傑生早前說過的一段話值得包括長和系的所有香港人深思：「當西方勢力進入其他國家時，他們說是為了追求『民主自由』；當其他國家與西方產生關聯時，就被西方認為有着非常邪惡的意圖。」荷蘭光刻機巨頭ASML，在美國極限施壓下拒絕向中國出售產品，英偉達、台積電拒絕向中國出口高端晶片，難道是中國買不起嗎？這難道是在商言商嗎？不能天真，更不能糊塗，相關港企不可能也不應該缺乏如此婦孺皆知的政治嗅覺。在事關長遠發展的國家戰略問題上，忽視甚至無視顯而易見的國家發展利益，砌詞在商言商，這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點新聞日前曾刊登霍英東的錚錚風骨的文章，其中講到愛國愛港的霍英東冒着美國及港英當局的槍林彈雨及坐監殺頭危險，全力支援新中國建設的壯舉義舉，霍老在講述自己的成功之道時再三強調，不要沾沾自喜為國家建設做出了多少貢獻，而是要發自內心地感念：正是國家給予的發展發財機會機遇，才有了自己的今天。如斯高風亮節的錚錚風骨，堪為萬世師表港商楷模。
「富貴於我如浮雲」，這是長和某高層的口頭禪，「擇高處立，向寬處行」，左宗棠的這句名言，更是該高層懸掛在自己辦公室奉為圭皋的座右銘。然而，今次的港口交易，箇中的浮雲是什麼？高在何處？寬又在哪裏？在打臉同胞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打臉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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