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當地時間3月27日，美國首都華盛頓地區法官詹姆斯·博斯伯格就「群聊洩密」事件舉行聽證會，要求特朗普政府保留涉事高官在即時聊天應用程序Signal中的群聊信息。近幾天，「洩密門」事件高潮迭起，在華盛頓炸開了鍋，其情節之迷幻，雖非出自作家筆下，卻比小說更精彩。
首先，涉嫌違反保密規定犯大忌。3月24日，美國《大西洋月刊》總編輯戈德堡發文披露，3月11日，他在Signal中收到了與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華爾茲同名的用戶連接請求，兩天後被拉入一個名叫「胡塞PC小組」的群組。群裏成員竟與美國副總統、國務卿、國防部長、國家情報總監、CIA局長等政府高官同名同姓。
起初，戈德堡還以為被拉入了一個騙子群，一直做「潛水」狀，但事態的發展令其始料不及。從3月14日副總統萬斯與國防部長赫格塞斯和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華爾茲等人討論打擊胡塞武裝目標事，到3月15日赫格塞斯分享美軍空襲胡塞武裝作戰計劃並在事後被印證，他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進入了一個內閣成員級的工作協調群，成了美國有史以來最「奇葩」事件的親歷者。
鑒於內容的敏感性，戈德堡在第一遍文章中未公布群聊的具體內容。特朗普及涉事官員雖確認了群組真實性，但堅稱群聊內容不含機密資訊，並指責戈德堡撒謊。既然官方說群聊不涉機密，3月26日，這位雜誌總編又在《大西洋月刊》發文，除隱去群聊中拉特克利夫提及的一名CIA官員信息外，公布了群聊的完整記錄。
從赫格塞思分享的內容看，美軍對胡塞武裝的作戰計劃，包括攻擊目標、攻擊順序，以及所用武器等敏感資訊一覽無遺，有圖有真相，甚至精確到了戰機幾點幾分起飛。Signal雖被視為最安全的通訊工具之一，但並未被認證可用於討論政府秘密資訊。在這樣的社交平台上討論敏感軍情，還將陌生人誤拉入群，犯了兵家之大忌。一旦行動細節落入敵手，對參與作戰的美軍而言，輕則無功而返，重則遭遇滅頂之災。
這些高官之所以無所顧忌地這樣做，很可能不是疏忽大意，而是美國官員對使用Signal處理公務早已習以為常。拉特克里夫也透露了這方面的情況。他辯稱CIA允許將Signal用於非機密性工作溝通和協調，自己入群合法合規，早在拜登時期就這麼做了。同時，這也反映了涉事官員的麻痹心態，既然能將一個不相干的人錯拉入群，不自覺地模糊機密與非機密之間的界限並非絕無可能。他們或許壓根沒有考慮胡塞武裝或伊朗這樣的對手有能力截取聊天資訊。
第二，特朗普政府試圖淡化事件嚴重性。「洩密門」事件發酵後，特朗普刻意輕描淡寫，先是攻擊《大西洋月刊》「行將倒閉」，斥責戈德堡是「卑鄙小人」「騙子」「下流記者」；同時不忘「護短」下屬，一方面承認群聊事件是「兩個月來唯一的一次失誤」，另一方面又強調此事無關機密資訊，戈德堡被誤拉入群亦未造成任何影響，美軍突襲胡塞武裝非常成功。
儘管華爾茲本人坦承對誤拉人入群負全責，特朗普仍誇他「吸取了教訓」，是「好人」，還批評「他們攻擊華爾茲的方式非常不公平」，並特意安排白宮新聞秘書萊維特在一份聲明中強調，總統繼續對國家安全團隊「充滿極大的信任，包括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邁克爾·華爾茲」。
他們還指責民主黨和媒體試圖利用「洩密門」事件在白宮製造混亂，是「一場有組織的輿論干擾行動，旨在轉移公眾對特朗普及其政府所採取行動的注意力。」白宮新聞秘書萊維特更是將戈德堡斥為「反特朗普的仇恨者」，與其妻均為「註冊民主黨人」：「我們不會向這種虛偽的暴行屈服」。
剛上任兩個月就陷入「洩密門」醜聞，特朗普急於滅火也在情理之中。然而，白宮的辯解難以服眾。此事的關鍵不在於《大西洋月刊》是一本怎樣的雜誌，也不在於戈德堡人品好壞，更無關是否造成嚴重後果，而是關乎使用Signal分享的軍情是否會為機密資訊。如果是，即使未造成後果，也已踩了紅線。即便不是，僅憑華爾茲犯下誤拉戈德堡入群這樣一個低級錯誤，且其他高官無一人察覺，就夠白宮難堪的了。
人們何曾忘記，2016年，特朗普緊咬希拉里「郵件門」事件發難，抨擊她「在不安全的伺服器上收發機密資訊，使美國民眾的安全受到威脅」。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拉特克利夫也曾在2019年表示「不當處理機密資訊仍然違反了《間諜法》。」就在3月14日，國家情報總監加巴德還在強調，「任何未經授權洩露機密資訊的行為都違反了法律，並將受到相應的處理」。希拉里使用私人郵箱處理公務涉嫌違法，華爾茲等人違規使用Signal分享軍情能獨善其身？
第三，洩密事件或動搖特朗普執政基礎。3月25日，在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舉行的聽證會上，民主黨參議員就群聊是否涉及「武器或武器系統」「作戰方案」「具體目標總體目標」「時間安排」，以及「萬斯對空襲決策的個人看法」等問題窮追不捨，並要求立即就此展開調查。
參議院情報委員會民主黨首席議員馬克·沃納指責涉事高官「缺乏最基本的資訊安全常識」，沒有一個高官「檢查過聊天群裏有誰」令人難以置信。「如果普通軍官或情報人員有這種行為，早就被解僱了。」 民主黨參議員羅恩·懷登直言，「應有人辭職，首先從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和國防部長開始。」
參加聽證會的兩位涉事高官加巴德、拉特克里夫回答質詢時堅稱群聊內容不涉機密，在一些關鍵問題上又含糊其辭，有以「不記得」避重就輕之嫌。其實，也並非所有共和黨人對此三緘其口。如共和黨眾議員唐·培根就表示，國防部長赫格塞思需要為這一明顯的違規行為負責。在群聊有無分享機密細節問題上，「他們應該誠實地承認這一點。」
特朗普已承諾調查政府官員使用Signal的情況。誰知，冤家路窄，這次政府透明監督組織「American Oversight」（美國監督）狀告「洩密門」高官案被隨機分派到了剛與特朗普就驅逐委內瑞拉移民問題鬧得不可開交的法官博斯伯格手中。隨着事態的不斷發酵，加之「關稅戰」可能反噬美國經濟，不能排除特朗普的政治聲譽遭重創，進而衝擊明年11月的中期選舉。屆時，共和黨能否繼續「一統天下」將是個大大的問號。
（作者為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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