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評四方｜擋不住的金磚數字貨幣

文/關品方

中國主導的「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又稱為「金磚數字貨幣橋」，金磚mBridge）尚未正式官宣上線，但應該快了。儘管計劃於2025年3月上線，但至今仍未正式官宣。央行數字貨幣的跨境支付場景正在拓展，中國銀行深圳市分行落地深圳市首筆跨境資金池資本項下多邊央行貨幣橋跨境結算業務，但這並不意味着「金磚數字貨幣橋」已經上線。筆者熱切期待相關消息正式公布。「金磚數字貨幣橋」計劃首批接入43個國家的央行數字貨幣，包括金磚國家、「一帶一路」沿線重點國家和部分亞非拉發展中國家。

金磚國家在數字貨幣領域的合作進展顯著，展現出積極的發展態勢。基礎建設除了金磚mBridge之外，還涵蓋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金磚支付系統。金磚國家在構建基於區塊鏈的去中心化跨境支付系統方面，已取得實質進展。中國央行上線的全球首個「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實現相關央行數字貨幣的互聯互通，在此基礎上搭建金磚支付系統。

第二，金磚貨幣。儘管俄羅斯總統普京近期表示金磚貨幣推出的時機尚未成熟，但金磚國家推出一種新貨幣形式「金磚貨幣」的進程仍在穩步繼續。據報，金磚國家可能在今年8月宣布推出金磚貨幣，可能錨定黃金或稀土為金磚貨幣本位，對人民幣國際化和數字人民幣進程有潛在的正面影響。黃金或稀土本位制的安排，細節相當繁複，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取得一致意見的。

讀過化學的高中畢業生都知道，稀土包括黃金。黃金的供應和用途有限但值得珍藏，因而有求有價。

二戰之後，美元1945年成為國際通用貨幣時，採取黃金本位制。雖然1973年取消了，黃金仍然是全球各國政府外匯儲備組合的優選之一。

第三，結算機制。中國在去年的金磚峰會上提出的措施和建議，主要是建立金磚國家特殊經濟區、海外學習中心和金磚結算機制。筆者估計，金磚結算機制極有可能以數字人民幣為基礎，反映中國在金磚合作方面的主導地位。這方面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數字人民幣由中國人民銀行直接發行，是央行背書的主權貨幣（CBDC），穩步向前推進，一步一腳印。

金磚國家在去年喀山金磚峰會上已通過了《喀山宣言》，提到鼓勵金磚國家促進本幣結算，這就為本月上線的金磚mBridge的落地（平台上線開通）鋪平了道路。這系統支持多種貨幣互換形式，在跨境交易中使用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對今後數字人民幣的國際化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人民幣和數字人民幣有什麼分別？彼此之間有什麼關係？本文太長，筆者另文解釋。

金磚國家在數字貨幣領域的合作不僅推動自身的金融創新，對全球金融體系也將產生潛在的影響。一般人以「去美元化」來簡單地描述這個轉變過程，其實大謬。人民幣也好，日元、歐元也罷，都不能夠完全取代美元。將來的趨勢是：這四種貨幣平分秋色，而不是繼續讓美元霸權一幣獨大而已。美元如果過早崩塌，對全球不利，我們一定要冷靜清晰理性地了解。

近年來，金磚國家一直在探索所謂「去美元化」的路徑。金磚集團對推動「金磚統一貨幣」計劃寄予厚望。尤其是處於被美國主導的西方國家制裁圍堵的俄羅斯，對這計劃表現積極。然而，近日俄羅斯在這方面的態度發生了微妙轉變。

俄總統特別代表近期表示：「金磚國家不需要替代貨幣，而是需要自由兌換本幣的技術手段，以免依賴美國提供美元。」言下之意，俄羅斯對金磚發行統一貨幣的態度降溫。去年，金磚國家在俄羅斯喀山召開領導人會議時，普京曾接過一張象徵「金磚貨幣」的樣本。該樣本面值高達1億，設計融入了多個金磚國家的國旗元素，包括象徵東方文化的中國龍。普京的這一舉動被外界普遍解讀為對「金磚統一貨幣」構想的支持。近日俄羅斯的立場出現變化，只是想拖慢進程。筆者認為有其原因，主要是受到兩大因素影響：

第一，美俄烏關係。當前特朗普正在積極推動結束俄烏衝突。俄羅斯目前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推進一個其明顯目標是削弱美元地位的計劃。金磚統一貨幣可以稍為推遲，至少表態上可以緩和俄美關係。因此，從政治角度看，俄羅斯此時對金磚統一貨幣計劃的態度轉變，相信只是緩兵之計，給特朗普面子，讓自己在談判桌上有較多迴旋餘地。

第二，最佳時機。金磚統一貨幣短期內不會很快落地，進程是由中國主導，俄羅斯無力主動推進。金磚統一貨幣的構想不會改變，但細節安排複雜，現實挑戰巨大，無需急於一時。

一方面金磚集團剛有新成員加入，各國之間的經濟發展水平差異明顯，經濟結構、發展水平、金融體系都不一樣，制定一套能兼容各國需求的貨幣政策和運作程序是一項極其複雜的金融基建工程。

另一方面，金磚集團國家之間的本幣結算機制尚未成熟，現在才剛剛開始擴大本幣結算的規模。中俄之間的人民幣/盧布交易互換已上軌道，轉型升級較易；但要讓其他金磚國家跟上、放棄本國貨幣採用統一貨幣，涉及貨幣主權、匯率機制、金融安全等多重敏感問題，要多邊協調才能達成共識，磨合是需要時間的。

長期來說，發行金磚統一貨幣以減少對美元的依賴，這個大方向估計一定不會改變。網媒有很多謠傳，為了爭耳搶眼，十分誇張，甚至認為俄羅斯態度變化或會影響金磚統一貨幣的計劃擱置。這是無稽之談，不要相信。

金磚國家持續探索金融合作的新模式，發行金磚統一貨幣是重要目的。為達此目的，要有一個過程。這過程是：本幣結算、雙向互換、多邊兌換、跨境支付、各央行發行數字貨幣、釐清金磚統一貨幣本位的資質（如錨定人民幣為本，要對中國提供多少黃金或稀土予以估值），最後正式發行金磚統一貨幣。

中國的數字人民幣已經在跨境支付領域有了很大進展，這肯定會成為其他金磚國家參考的範例。中國任務艱巨，現正砥礪前行。

總而言之，金磚國家所謂「去美元化」的大方向不會改變。對中國來說，這种放慢速度、調整進度的做法符合客觀形勢。中國目前是百事待舉、千軍待發。美國也是手忙腳亂、招數頻出。在金磚國家本幣結算的過程中，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一定要穩步前行，才能夠在金磚體系內發揮更大的領頭作用。當前全球金融格局正在急劇變動中。特朗普有「去美聯儲」的企圖。如果是這樣，「去美元化」的步伐更不會停下來。中國在這場新時代的驚天變局中，是最重要的參與者之一。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