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點新聞報道】香港高等法院於2022年裁定夾公仔機無須領取牌照後,相關店舖如雨後春筍,開到成行成市,但這種以遊戲作包裝、帶有「以小博大」賭博成分的活動,在缺乏監管下令部分大人小朋友沉迷,甚至上癮不能自拔。
香港文匯報記者日前隨機到港島一個夾公仔機及代幣遊戲機林立的商場,只見未成年玩家隨處可見,有年輕人半小時已花掉300元,但始終未能夾到心儀的公仔,賭氣地坐在機前再玩幾個回合,更有長者每日都在推金幣機前「打躉」。一名深陷這場賭博泥沼的上班族向記者剖白,曾用逾半人工、年花十萬元夾公仔,「戰利品」塞爆迷你倉。她以親身經歷撕開這個披着遊戲糖衣的賭局害人不淺,並呼籲特區政府立法監管。

近年沉迷於夾公仔的人愈來愈多,甚至有人為此投入大半身家,夾公仔為何會導致上癮?香港文匯報記者深入訪問曾經沉淪其中、每年花費約十萬元、相當於收入一半的文員阿Ming,剖析愈陷愈深不能自拔,甚至因此與家人起衝突的過去。
晒成果吸Like 沉迷爽贏感覺
三十多歲的阿Ming去年1月開始玩夾公仔。她憶述,當時由於在工作上及人際關係方面受到壓力,有一次夾公仔後發現這遊戲能紓壓,「第一次只花費5元就夾到價值約100元的公仔,並獲得圍觀者的歡呼聲及讚賞,感覺到自己被人認同。」
正所謂輸錢皆因贏錢起,該次成功以小博大贏得大獎,並透過上傳相片到社交平台獲得更多人點讚,「最後我將公仔轉售又賺一筆,整個人不論在心理上、物質上都得到滿足,之後為重拾這種感覺,就一直玩落去。」
家人鬧爆嘥錢 戰利品淪蟹貨

夾公仔沒有必贏不賠,但阿Ming執念相信下鋪會贏回本,於是一直博下去,沉迷得最嚴重的時候,曾試過一日內花費大半份糧、約1.5萬元夾公仔,一年花費更約10萬元,然而由於轉售公仔的市場飽和,價格暴跌,她難以高價轉售公仔,「投放在夾公仔上的錢,超過七成是蝕本轉售。」她更有幾百個公仔不願蝕賣,被迫堆放在家中,以及要租用迷你倉存放。「有好多慘痛的經歷,包括夾公仔機器故障白投入硬幣、夾中但台主不給貨,或者夾出才發現公仔是翻版……」由於公仔堆積如山,以及花費太多收入夾公仔,令她與家人產生摩擦,漸漸她意識到夾公仔的危害,於是參與東華三院平和坊提供的輔導服務戒除了夾公仔癮。
行業出蠱惑門路多缺監管
「花那麼多錢夾出來的公仔不值錢!」阿Ming說出這肺腑之言,除了是因為她深受其害,也因為她也經營過夾公仔機,深明當中的蠱惑,「我曾做過台主,在紅磡用2,000元月租了一台機,在內放置了自己夾到的公仔,發現這行業有許多亂象,包括在出公仔的通道做手腳、或者使用有故障的公仔機。」
她形容,夾公仔行業是披着遊戲外衣的賭博,而且「十賭九騙」,「整個行業缺乏有效監管,機器性能、窿口設計、補夾價格等方面都存在不合理之處。」阿Ming建議政府監管場主的營運手法,包括租機費用是否合理,檢查機器的窿口及抓夾設計是否合理,避免故意設置障礙等,亦建議制定一些限制政策,例如效法台灣地區,規定達到一定金額,就必須保證玩家可以夾出公仔。
記者手記:路邊舖一局「價平」 爪鬆趕命難出貨

香港文匯報記者觀察發現,即使是工作日,也有不少人玩夾公仔機。記者在路邊的夾公仔店舖,以及冒險樂園分別試玩了兩局,發現路邊夾公仔店舖的機器的爪子,在夾中公仔準備運往公仔箱出口時,爪子往往會鬆開,導致公仔墜進公仔堆中,無法經出口送到玩家手中,夾中幾率較低。記者也在冒險樂園類似的夾公仔機試玩,雖然未能成功夾中公仔,但記者明顯發現該個機器不會中途鬆開爪子。
記者又發現冒險樂園的機器,有約20秒時間可以操作爪子,而路邊夾公仔機舖的機器只有10秒操作時間。
相對比之下,冒險樂園一局的花費比路邊夾公仔店舖的費用高,但有提供足夠的操作時間,亦沒有做「手腳」。

夾公仔成癮表徵
●強烈渴求進行夾公仔
●曾多次嘗試減少或停止夾公仔但不成功
●即使夾公仔影響到日常生活、健康、工作/學業、經濟、家人和朋友關係,仍然繼續夾公仔行為
求助熱線
●東華三院平和坊
2827 4321或
WhatsApp 6770 5599
不為獎品為「獎癮」 小學生長期「打躉」
灣仔不少商場都湧現夾公仔機,香港文匯報記者日前隨機到其中一個商場了解,甫步入即有形形色色的夾公仔機盡收眼簾,其中一層整個區域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店舖都擺放夾公仔機。當時是中午午飯時間,現場有超過十人停下腳步探究機器內有無心儀的公仔,近一半人即場投入硬幣夾公仔,更不乏未成年人士。
未夠秤者耗零錢 成年隨意花千元
就讀中三的Hinson表示,有時午飯時間會與同學到該商場玩幾局夾公仔,一星期大概有兩至三次,花費每次大概為十幾至幾十塊左右,「作為學生,零用錢始終不多,因此玩公仔機都無本錢玩太多,輸極有個譜。」收穫則視乎彩數,「運氣好的話,可以收穫幾隻公仔,有時候就沒有收穫。」
記者在現場遇見另一名女士,半個小時內已經透過現場的機器兌換300元硬幣玩夾公仔,但一直「食白果」,未能成功夾中公仔。這名年約20歲的玩家Maggie向記者表示,玩夾公仔近一年時間,幾乎每周玩兩三次,每次的收穫都不同,曾試過一天夾到七個公仔,也試過整天空手而回。
Maggie坦言,花費金額要「睇心情」,一般每次大約花費幾百至逾1,000元不等。「這層的機器都已經玩過,摸清楚了哪個機器出貨概率最高。」
她說,夾公仔不純粹為了獲得獎品,而是享受中獎的感覺,「如果為得到公仔的話,索性去買啦,我玩夾公仔機的錢,早已可以買到好多公仔。」

阿姨喪投幣 推金幣機一局接一局
記者其後前往銅鑼灣一間代幣遊戲主題樂園觀察,發現場內的人數比之前的夾公仔機店舖少,但玩家也較資深,其中推金幣機的區域就有一名中年女士坐在機前,全神貫注凝望機器推動金幣。
該機器的玩法與日本的彈珠機相似,在機器前後推動時,會撥跌一些金幣代表玩家有獎品。該女士一局接一局、不斷投幣開局,機器吐出長長的換禮品收條,顯示她已經端坐在機前玩了良久。可能發現記者暗中拍攝,她不耐煩地取走禮品收條到前台換領禮品。
記者又發現有兩名剛放學的小學生,在沒有家長陪同下,在一個大型夾公仔機面前長期「打躉」,自顧自投幣嘗試贏取禮品。
小甜頭誘墮圈套 幾蚊一鋪變「喪賭」
明愛展晴中心高級督導主任伍淑萍指出,夾公仔店有時不純粹只提供遊戲體驗,它們更巧妙地創造了一種「變相賭博模式」。她引述一名求助人夾公仔上癮的經歷,發現惡習根源竟然是由一家快剪髮店引起,他在該店輪候理髮期間,發現隔壁有一間夾公仔店,於是花數元竟一擊即中夾到一隻公仔,理髮店指示他以百多元報酬將公仔轉售予附近的另一間商店,初嘗「甜頭」後,她自此沉溺其中,大量金錢投放也付諸東流,這正是賭博的典型心理陷阱。
社工:隱性賭博 「遊戲」麻痹警覺
伍淑萍直言:「這種遊戲的本質是『吊胃口』,激發玩家不斷投入金錢,並且存在特定機制來刺激人心,與傳統賭博並無分別。」她促請社會關注此問題,確保年輕人不會因法律漏洞而陷入無形的賭局。
令人擔憂的是,現行法例並未對這類遊戲進行明確規管,社會普遍認為夾公仔及代幣機只是「遊戲」,與賭博不同,導致許多年輕人深陷其中卻毫無警覺。她指出,年輕人亦應對此類「機制設計」保持警覺,了解這些遊戲並非純粹的「技術勝負」,而是經過精心計算、使玩家不斷投入的商業模式。社會各界亦應推動有關監管,確保這類遊戲不會再成為年輕人的「隱性賭場」。
東華三院平和坊主任黃慶恩表示,政府、學校等應該提升公眾對夾公仔這個行為的意識,例如舉辦講座等宣傳活動,讓社會大眾認識到當中存在的風險,培養公眾「適可而止」的意識,避免因為夾公仔而影響生活。
議員促重新規管:鄰近地區法例更辣
根據《賭博條例》(第148章),娛樂遊戲設有獎品的話,必須先取得《公眾娛樂場所條例》(第172章)下的公眾娛樂場所牌照,而夾公仔機舖亦曾經被定義為娛樂場所,經營者必須領取牌照,但2022年8月,一名夾公仔機經營商入稟挑戰有關規定,最後高等法院裁定他得直,自此夾公仔機無須領牌,相關遊戲的中獎率、獎品價值、遊戲收費、玩法、入場人士年齡統統無王管。
民政及青年事務局回覆香港文匯報查詢時表示,會繼續留意市面上夾公仔機店舖營運情況,考慮有關夾公仔機店舖的規管問題。在此期間,夾公仔機店舖將無須領取有關牌照,包括《賭博條例》下的有獎娛樂遊戲牌照。
身兼律師的立法會議員江玉歡表示,大人及兒童沉迷夾公仔機的現象愈演愈烈,香港特區政府應該正視這個問題,並立法規管相關機器及場所,夾公仔機舖入場人士設定年齡上限,對商戶設立發牌制度,規定不得隨意改裝公仔夾爪,以及限制機器內獎品價值的上限等。她指出,鄰近地區都立法規管夾公仔機,包括台灣、新加坡、泰國等,她舉例指泰國禁止經營夾公仔機,而新加坡則要求夾公仔機不能出現在學校附近的一定範圍內,以及限制了獎品零售價值。
(來源:香港文匯報A02:文匯專題 2025/04/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