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財安
2025年4月16日，香港申訴專員公署公布主動調查結果，揭露屋宇署於2011至2021年長達10年期間，僅就1宗致命工業意外向註冊承建商作出紀律處分，而且是在6年之後，批評情況是絕對不理想。屋宇署的辯解是，在收到勞工處提供的建造業承建商定罪個案後，誤以為要收到詳細資料才跟進，說法使人難以相信。事情公布之後，整個社會都為之側目，行政長官李家超也表示震驚，更於翌日的主要官員早禱會上表達對此事的關注及不滿，直接批評是監管不力。
工業意外不但事關工人本身的存亡，很多時更會危及市民大眾的安危，令到受害者家破人亡，原本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使市民尤其是勞工界非常關注的是，近幾年相關意外接踵而來，噩耗不絕於耳。2022年9月，房協於九龍安達臣道的房屋項目地盤發生天秤倒塌奪命工業意外，釀成3死6傷。3年後的今天，其中2名死者（一名41歲、另一名25歲）的家人入稟高等法院，向涉案地盤總承建商等7間公司提出民事索償。因為人為過錯，使社會平白無端損失了3名精壯勞動力，當然非常惋惜，但更使人難過的是，其中的41歲死者乃家庭支柱，身後遺下患末期乳癌的妻子及兩名女兒，而於2023年10月，死者的妻子也離世，留下兩名孤雛掙扎生存，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2025年1月13日，啟德醫院地盤巨幅棚架倒塌，釀成11名工人受傷，當中4男女重傷。資料顯示，在不遠處的啟德承豐道「澐璟」地盤，11個月前亦曾發生同類事故，導致兩名女工喪生。有工會代表指，兩宗意外十分相似，均為完成安裝玻璃幕牆之大廈，呼籲當局徹查，並加強棚架安全監察。就在有關官員信誓旦旦，重申重視工業安全之際，同月14日，一輛挖泥機在藍田一山坡工程的臨時平台翻側，自斜坡滾下掃毀地盤圍欄及工地臨時隔音屏後壓着一輛途經垃圾車。幸運的是，兩名司機及垃圾車跟車男工險死未死，送院救治。事後，業界人士批評地盤安全管理未到位。
各類工業意外頻生，顯示所有負有監管工程與承建商的部門的管理都可能出現「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問題，特區政府亟需盡快進行自我檢討，把可能的漏洞堵上，莫等悲劇發生後才以危機公關手法處理。屋宇署10年間的不作為不但行為惡劣，長期威脅到公眾安全，更造成本該受罰者逍遙法外的惡劣影響，變相縱容違規承建商繼續投標工程，對特區政府的威信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好消息是，行政長官李家超立即表態，說事件反映三大問題，一是組織文化，二是管治力度不足，三是主管督導責任不足，並正考慮推出「部門主管問責制」，以提升管治能力。
推出「部門主管問責制」是一個戰略層面的釜底抽薪做法，越早落實則對促進各部門行政管理效率，增加特區政府管治威信越有好處。不過，此事需要時間，乃一個長遠之策，並非能夠一蹴而就。筆者曾任警隊總部人事部紀律單位主管，處理過數以百計的警隊紀律個案，期間使用的最有效工具就是切實問責（Accountability）。問責有兩個主要考慮，所犯的錯誤是否嚴重（Serious）與廣泛（Widespread），如果兩者都是的話，單位主管縱然沒有親自犯錯，但也會因其單位內人員的錯誤而被紀律調查，經紀律審訊後被依法懲罰。根據已經公開了的資料，現在已經有足夠證據按《公務員條例》對屋宇署署長展開紀律調查，此舉肯定會即時警醒其它部門主管，最重要是會對政府的威信起到立竿見影的正面作用。
特區政府在考慮推出「部門主管問責制」時，其中的一個最值得參考的就是國家長期行之有效的《兩辦規定實施細則》（「兩辦」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辦公廳與國務院辦公廳的縮寫）。《細則》規定，領導幹部的主管責任是指領導幹部在其任職期間基於其特定的職責而應當負有的，除直接責任以外的「領導責任」和「管理責任」。
「領導責任」一般是基於領導幹部的職務而言的，作為一個單位（部門）的主要領導，不論主觀原因還是客觀原因，對本單位在其職責範圍內的各種經濟問題都應負有一定的責任。就算領導幹部按所在單位管理的內部分工沒有直接管理有關部門或事項，但由於該單位的所有行為都在其職責範圍內，進而應負有的相關經濟責任。「管理責任」則是指基於所在單位管理的內部分工而由領導幹部自己負責管理的事項，進而應負有的相關責任。對特區政府來說，只要把上述內容中的「經濟」兩個字改為「全部」，再加上嚴重與廣泛兩個因素，那就可能會成為有香港特色的「部門主管問責制」。
當然，決定「部門主管問責制」有效與否的因素，除了裏面所定下的規條是不是嚴明之外，在管治上能否切實執行同樣是關鍵，否則只會淪為神枱上的神祗，除了被人高高供奉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國的幾千年歷史告訴我們，落實任何制度歸根究底都只有兩種工具，那就是「刑德二柄」，即過必罰，功必賞。在「部門主管問責制」還未落實之前，這次的屋宇署事件或許就是一個實踐與吸收相關經驗的先導契機，當中所遇到的阻礙與其解決辦法肯定會為未來推出的制度起到非常大的啟示作用。
一個良好的制度固然重要，但能否有效落實卻同樣是成敗的關鍵！
收藏
取消收藏
分享
